连珩声音哑得厉害,应该还没清醒。
但他的手下意识护住余景后脑勺,手臂一收直接把人揽进怀里。
“做噩梦了吗?”
余景慢慢缓过劲来,连珩捋着他的后背,再拍一拍。
胸口的钝痛感依然存在,只是随着逐渐增强的现实感,他开始意识到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闭着眼,还能感受到梦中的记忆在缓慢消失。
阖家团圆的除夕夜,父母小辈聚起在客厅一起看春晚。
瓜子花生破壳时清脆的声响,混着琐碎的闲聊,以及爽朗的笑。
如果他有这样的那样开明和善的父母,是不是和祁炎就能如梦境中那样平淡幸福?
余景赌对了人生,一帆风顺,幸福美满。
可连珩呢?连珩要怎么办?
那一封封遗书谁会去拆?过去的物件怎么找回来?
谁拉他出过去?谁跟他去未来?
尘封数十年的真心布满灰尘,沉入海底。
没人知道他的痛苦,没人在意他的等待。
就像鼓足勇气说上一句“好久不见”,就真的以为只是好久不见。
是噩梦吗?
又或许是美梦?
余景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来。
眼泪划过鼻梁,流进耳廓,他伸手抱住连珩,额头抵着他的锁骨。
熟悉的气息笼罩身侧,隔着薄薄的衣料,依稀可以触摸到对方背部的疤痕,真实的触感冲散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如果”,现在连珩在他身边。
“不怕,”连珩哄着他,“梦已经醒了。”
梦醒了。
余景翻阅过那些信件,找回过曾经的物件。
从客厅到玄关的几步路程,他在梦里跑得气喘吁吁,在现实中何尝不是精疲力尽。
纸张被翻了一页,阴影里有了光源。
他看见了,知道了,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现在他们正好好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许久,余景听见自己的声音。
“嗯,做噩梦了。”
-
余景一觉睡出一身冷汗,梦醒后失魂落魄。
连珩以为是那一杯酒的原因,便起床端了温水过来。
“什么样的噩梦吓成这样?”
连珩倒是被激起了好奇心。
余景只是摇头,并未开口。
他接过杯子,仰头一口气喝完。
吞咽暂时压住了他心底的不安,却依旧被过分真实的梦境牵绊。
也是这个梦,让余景想起祁炎。
他慢慢回忆着这段时间,自己似乎有在从祁炎出轨这件事中抽离开来。
虽然对方偶尔还能在梦里给他带来一点震撼,但醒来有连珩在身边,倒也不至于太过惊慌无助。
“你不会是……梦见祁炎了吧?”
面对着连珩探究的目光,余景眨了下眼,应了一声。
隐瞒或许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被猜中梦境时那一秒细微的表情也骗不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
余景原本是不想让连珩多想,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欲盖弥彰反而更伤人心。
“也梦到你了。”
“我?”连珩坐在他的身边,把被子拉至余景小腹,“我不会和他打起来了吧?”
余景笑了,伸手把水杯放到床头:“我梦到你站在电梯门口,傻子一样等了三天。”
连珩:“……”
有些事做起来没觉得不妥,但事后复盘却觉得丢人。
他下意识想问余景怎么知道这事,但很快就想到,自己那一筐遗书都已经被看了个遍。
“哎……”连珩掀被子躺下,“困了。”
余景低头笑着看他:“有什么不好意思找的?一个电话的事,我能不理你?”
“我哪有你的电话,”连珩闭上眼,“再说,谁知道祁炎有没有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万一你被他洗脑成功,也不想见我呢?”
余景也躺下,不解道:“祁炎为什么要说你坏话?我们俩这么多年交情,岂是他几句话就能破坏得了的?”
连珩睁开眼,朝余景偏过脸:“他没告诉你?”
余景侧躺着,把手垫在枕头上:“嗯?”
这是个挺纠结的决定,连珩犹豫片刻,决定坦白:“你高考后被关在家里时,祁炎找过我。”
余景略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找过你?!”
“嗯,想让我带一句话。我不仅拒绝了,还骂了他。”
余景动了动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连珩重新把脸转回去,看着天花板,浅浅呼了口气:“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带了那句话,他就不会把你带走了。当时我真的挺有病的,闲得没事去刺激他干什么?”
堆积在心底的陈年旧事被翻了出来,压抑了这么多年,也纠结了这么多年的过去,连珩跟余景敞开了说出来。
“我当时很……算是恨他吧,把你扯进那些事情里,还让叔叔阿姨发现了。他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却要拉着你跟他一起受苦。”
“后来,也恨,但不是原来那个恨法了。”
最开始,连珩只是恨祁炎拥有了余景,也带走了余景。
可后来,却只是恨他辜负了余景,差点杀了余景。
过去的回忆像幻灯片一样在连珩的脑海中播放。
他和余景幼时在一起是多么亲密,却因为祁炎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另一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