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清晨停在窗外树梢上的鸟儿叫声不闻,采薇却觉得自己像是睡了永恒的一觉,她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床顶,身子酸软得坐起身来。
才掀开一侧的帘子,寝屋的门嘎吱作响,绿萼推门而入与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绿萼放下食盒向她走来,“小主总算醒了。”她的声音与眼眸中皆是喜悦,采薇听得这一声,恍如隔世。
她怔愣了一下,点头说:“我睡了很久?”
“小主哪里是睡,你怕是烧糊涂了吧!”绿萼嗓音激动得响亮些,意识到自己放声赶紧又压低道,“小主发烧的那晚红蕊便去太医院求太医来给小主看诊,可无人愿意,还是第二日得知此事的章太医过来的。”
她说着,眼神往后撇了撇,采薇微微侧头才看到趴在铺满宣纸的桌子上睡着的章文庭。
采薇惊讶地看向绿萼,听她继续说:“小主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烧得神志不清,奴婢听章太医说是小主身子骨弱加上心神疲累,试了好多的方子,好容易用药效压下去复又开始烧,可将章太医急坏了,连着几日换了许多方子。”
她默默地听着,心中却满是感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热令她的眼泪都蒸干了,单是眼眶红着。
“小主快将这碗热粥喝了垫垫肚子,这几日发烧可没一顿好好用的。”绿萼赶紧将食盒里的碗端出来,热粥从膳房拿到这儿来还温热着,采薇捧着温暖的碗壁,小口的喝下。
伏在桌上的人有了动静,采薇将碗递给绿萼,便见章文庭坐起身来,眼神还有几分茫然。
“章太医可是醒了,这几日劳烦你了。”听采薇说话,章文庭逐渐清醒过来,眼神逐渐变得冷清,起身走向她道:“我再把把脉。”
采薇顺从的将手腕伸出,任他冰凉的指尖触在腕上,稍时松了口气道:“总算是好了。”
绿萼忽然背过身去。
“怎的了?”采薇见她身子一抽一抽的,该不会……是哭了吧?
在她的印象里,绿萼一直是个沉稳情绪稳定的姑娘。
“惠小主不知病情来得凶险,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两遭都不为过,若不是你二位宫女彻夜交替照料,恐是难以醒来。”章文庭神情诚恳地说道,转身去收拾桌上的宣纸。
绿萼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脸颊上淌着泪,眼眶哭得发红道:“相较奴婢,一向心大的红蕊都快急疯了,这几日是怎么吃不下睡不着,熬了两宿好容易让章太医劝喝下安神的药睡去的。”
穿到后宫已有几载,在宫中活得如履薄冰,却没想到现在还能拥有真心关切自己的人。
采薇心头涌出一股暖意,她展露出笑容道:“没想到红蕊在关头这么能靠得住。”
“小主再上榻歇会儿吧。”绿萼拿帕子擦了擦脸颊旁的泪珠,伸手将被褥拉开让她躺进去。
采薇依从的躺进去,帷幔被拉下。
隔着纱帘,章文庭已经收拾好药箱,只是站着没走。
“我还有话要同惠小主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章文庭看着绿萼问。
绿萼注视着他,随后不发一言转身走出寝屋将门阖上。
采薇正想向他解释年贵妃的手并非是自己下毒所致,可章文庭出言令她震惊:“逃出宫去吧。”
“什么?章太医为何这样说,”采薇不解他要自己逃出宫去,但似乎又能猜到一些,她稍作沉思问,“在我昏睡过去的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章文庭看着她还算冷静的面容,本担忧她的身子差不想在这会儿提,可若不提,日后怕是没机会了。
“替惠小主上色的工匠已然承认是惠小主让自己残毒在其中,虽臣知惠小主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显然有人陷害,皇上那儿还未表态,但年贵妃的兄长已然愤慨,携众臣向皇上启奏严惩惠小主。”章文庭得知后发觉事态严重,一改往日惜字如金,神色郑重地同采薇说。
年贵妃的兄长位高权重,视若珍宝般的妹妹在后宫中受伤,定是要出头帮衬,这样的情形下,即便她对皇帝有用,恐怕也要吃上些苦头。
采薇半垂着眼帘思绪万千,想着想着噗嗤一笑,反而令章文庭不安道:“惠小主为何发笑。”
“我只是在想,倘若像你说得那般,我逃出宫后又能去哪儿安家,年贵妃的兄长如何会放过我。”分明出宫才是光明一片,但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天地之大无处容身。
”惠小主难道不想回自己的地方去?”章文庭皱眉疑惑地发问。
“当然想回去,只是苦于没有回去的法子罢了。”采薇说道,可她心里清楚这更像是在为留下来做借口。
章文庭目光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倘若……倘若臣有法子让小主回到现代呢?”
“我……”以往若是听到找到回现代的法子,她定能高兴地手舞足蹈毫不犹豫的开口说要回去,可不知为何,如今像是有了牵挂一般……
“难道事到如今,惠小主还对皇上抱有留恋?”章文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寝屋中静默许久,采薇方才开口:“至少在走之前,我还想见皇上一面。”
“既然如此,三日,”章文庭定定地看着她,“三日之后的子时,臣会带着小主出宫,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小主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