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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7年三月,文天祥统兵进军江西,收复南部数十州县,同时围困赣州,湖南、湖北皆起而响应,震撼了江南,鼓舞了人民的反侵略意志,使元统治者大为惊慌。元忙调李恒率40万大军来解赣州之围,另派兵五万追击文天祥。文部不过五千余人,这年八月,空坑一战,遂致大败,部将数人牺牲,文妻及子女皆被俘,赵时尝在紧急中假扮文天祥,吸引了元军,文才得乘间逃脱。赵随即被杀。恒送天祥妻子、家属于燕,二子死于道。
    八月中,消息传到泉州,众皆震惊。
    在泉州城下呆了三天,许汉青与许夫人、蓝太君、陈吊眼等商议停当,留下一部分光复军帮助许夫人训练军队后,率领骑兵旅返回福州。让许夫人和陈吊眼继续围困泉州,等待他的消息再作定夺。
    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此刻,用这句谚语来形容福州宣慰使王积翁的处境,最恰当不过。他带了两万多人马去攻打光复军,路上磨磨蹭蹭,本以为可以捞个小小的军功,哪成想折腾了近一个月,光复军还没见到,五路人马被灭了两路。左翼军也回师保卫泉州,自己孤掌难鸣,只好撤兵出来。
    王积翁刚在福州府衙喘过一口气儿,告急文书就到了。光复军兵分三路,向福州杀来,一路上势如破竹,无法抵挡,特别是福州城下一战,更让王积翁心胆俱寒,出去两万人马,只逃回了十分之一。
    眼瞅着光复军把福州城围了水泄不通,西城楼又被大炮端上了天,王积翁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了,赶紧找了当地乡绅望族,求他们出面到许汉青营中说项,许下千般好处,求光复军不要攻打福州。
    亏的就是我啊,王积翁自言自语说道。大敌当前,福州城内无兵将,外无援军,此事放到谁头上,心情也不会好受。细密的汗水顺着他的眉头和额角向下流,几个侍女轮流打扇子,都没法让他感到凉爽。
    该死的蒲寿庚,杀千刀的波斯奴,都是他害得。如果当初不去围攻光复军就好了,至少不会惹得光复军打上门来。随便找个境内盗寇滋扰的理由,拖延时日,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尴尬境地。可当初,谁又能料到许汉青的光复军战斗力如此强悍呢。
    王积翁搔着越来越稀疏的头发,拿起沉重的笔。先写信向达春求援吧,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光复军真的杀进了福州,大小官员谁也活不了。
    “大人,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管家从外边跑进来,兴冲冲地汇报。
    “什么好消息,难道达春丞相派了援军给我么?”王积翁抬起头,一厢情愿地问道。
    “没有,援兵没来,但许汉青答应撤军了!”管家笑了笑,知道自家老爷心烦,不敢兜圈子。
    什么?王积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老天可怜我做官艰难不成。
    “陈老前辈回来了,就在府衙二堂候着,许汉青已经答应撤兵了。”管家高兴地重复。他口中的陈老前辈是福州有名的大户,与为大宋殉国的陈文龙算是未出五服的亲戚。虽然和陈文龙算是同辈兄弟,他却没有族兄那种尽忠报国的气节,一心想的就是在乱世中,如何保护好家族的产业,熬到下一个太平时代的到来。
    王积翁当即精神大振。站起身来,一边向外边走,一边跟管家吩咐道:“赶快准备好茶,叫厨房准备酒水,今晚我在花厅招呼陈老爷,给他接风洗尘。”
    “是!”管家答应一声,小跑着去了。
    陈老爷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人,中等身材,双眼炯炯有光,瞳仁微微转动之间,透出三分精明。这次王积翁请他出面调停和光复军的战事,着实许了番好处。陈老爷收了好处,就不在乎风险到光复军营中卖长辈老脸。起初过程并不顺利,被扣在营中,虽没苛待他,却也让他心怀忐忑。待到许汉青回来,才算是苦尽甘来,许汉青在军中好好款待了这位从未走动过的叔叔,答应了光复军解福州之围,择日撤离福州的请求。
    听到回廊上的脚步声,陈老爷整整衣襟,迎到门口。见门帘被人挑起,赶紧上前,躬身施礼“草民见过宣慰使大人。”
    “免礼,免礼,陈兄千万莫客气。”王积翁伸手相搀,满脸堆笑“陈兄孤身入虎穴,解我一境百姓之厄。按理,应该是我这父母官向你施礼才对,怎敢再受你此礼!”
    “草民不敢!”陈文宁客气了一句,顺着王积翁的搀扶直起腰杆,脸上越发装得谦卑。
    王积翁咳了一声,先吩咐人倒了茶来,请陈老爷落座,然后低声问道:“陈兄辛苦了,本官也不想让陈兄冒这么大风险。一路还平安吧,那许汉青可曾难为陈兄?”
    “还好,虽然危险重重,幸未辜负大人所托。”陈文宁的语气很平淡,越是这样,越给人的感觉就好象他曾经在刀尖上滚过一般。
    “他怎么说?有何要求?”王积翁见陈文宁答得把握实足,心内更安,
    “许汉青收了那些金银珠宝。但是还要求大人再送两大船上好的盐巴和一万石粮食,盐巴不得从中搀泥沙。三日后在城外交割,收了东西,他立即撤军。否则,就要开炮攻城。”
    “嗯,”王积翁手一紧,把几根胡子连根拔落。痛,真的好生肉痛。盐铁乃官卖之物,地方财政之源。许汉青开口就是两大船,数万斤上好的精盐,的确是狮子大开口。转念想到那大炮之威,那飞上天的城楼,心气慢慢也就平了,点点头,答应道:“本官马上派人准备,从盐场调精盐给他。他还有什么要求?”反正等光复军离去,这笔损失还能从地方百姓身上刮回来。
    “没了,许汉青还让草民给大人带句话。”陈文宁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他说,天下未必就是蒙古人的,请大人好自为之。”
    唉!王积翁重重叹了口气“陈兄,我难啊!若是不为此城父母,我也愿做个千古留名的忠臣。可那元兵的凶残,你也知道。一旦惹恼了他们,回师来攻,恐怕这阖城百姓,没一人能逃出生天。王某非贪生怕死,乃不忍让百姓为我一人之名殉葬啊!”“唉,如果那些沽名钓誉的人知道大人如此胸怀,肯定得羞死!”陈老爷见宣慰使大人叹气,也陪着叹息了几声。那蒙古人屠城之惨,陈老爷听说过。有家有业,他不想陪王积翁冒这种险。
    “陈兄知我,我这也是为了阖城百姓。不然,签兵征饷,一样要搞得大伙破费。不如出些钱财,买个平安。”王积翁的话,平稳而低沉。该交代的场面话,他都交代过了。陈老爷怎么去办这事,中间截留多少,不必说得太清楚。
    “草民再去和几位朋友说说,大家凑笔款子出来,给交由大人劳军。想必大家也能理解大人的苦心。”陈文宁的回答非常上道,几句话,把王积翁想要的都主动点了出来。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不是为了百姓,我又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当年我就在文丞相帐下,与诸将并肩做战。现在想起来,心中好生难过啊!”王积翁捋着颏下为数不多的胡须,念了一段孤高的句子。这些话,他自己也不相信。许汉青的光复军战斗力强悍,但毕竟只有一地。等大元重兵到来,即使光复军各个以一挡百,也无法凭借一隅之地抵挡倾国之兵。这种帐王积翁看得清楚,做官这么些年,审时度势,一直是他的长项。
    “那些愚昧之人,怎能理解大人一片赤心。怎能知道我等今日,乃为了百姓而自污其名。”陈老爷陪着王积翁挤了几滴眼泪。脸上的表情落寞而忧伤。
    刹那间,房间内气氛有些悲凉,两个心事不为世人理解的高人,相对唏嘘不止。
    “陈兄,眼下咱们给叛贼输粮送款,不过是为了一地百姓安危的权宜之计。盼得是能打动叛贼之心,让他束手就缚,免去福建各州刀兵之灾。”唏嘘够了,王积翁念念不忘给自己的行动定下基调,免得陈老爷领会错了,将来引起元廷猜疑,或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是,是,宣慰使大人说得极是。”陈老爷顺着王积翁的口气,忙不急待表达忠心。
    二人都自诩为有识之士,彼此言下之意思,不说自明。又议论了一会如何从城中商人手里收取赋费,如果编造谎言,应付上司的细节,方才到花厅把酒。至于光复军收到盐粮后转去哪里,那是别人头疼的事,二人管不得,也不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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