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通报后,府里只闻一阵兵荒马乱。
等到俞三夫人带着人赶来迎接时,戚笈卿已经旁若无人的掐了数朵缠在影壁上的紫藤花,编成花环戴在腕上,眼下手里正在编第二支。
“戚元郡主!”俞三夫人两眼一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她强行把身体插进人和花墙中间,勉力强颜欢笑道:“让郡主久候多时,怠慢之处望请见谅,还请快快入内。”
戚笈卿耸肩咕哝了句可惜,随意的将手里未完成的花环丢在地上,在俞三夫人快要晕倒了的脸色中,宽容大量道:“三夫人客气了,俞府向来家事繁忙,稍等片刻又有何妨。”
进入俞府,穿过藤枝缠绕的廊道,裙角带起微风拂动。廊角悬挂的红绳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与廊外庭院的匾额上‘宁静’二字自相矛盾。
许是察觉到戚笈卿的目光稍显疑惑,俞三夫人笑着解释:“婚事太匆忙,府中来不及装饰,便仿照前朝习俗,用此物代替了,这还是……”
“我就知道你会来,但没想到你连回门都等不及。”
岔路口突然冒出一个人,挡在道上扫视她一圈,开口就是冷嘲热讽。
此人一身华贵的翡色挑线长裙,高盘起的随云髻斜插一枝碎玉金步摇,显出几分骄矜凌人之气。
戚笈卿悠悠抬眼看她,就差把你怎么还在俞府的疑问写在脸上,精准的激怒了俞青萝。
她登时柳眉倒竖,脸色红白交错。
正要发难时,俞三夫人赶紧打圆场,轻咳一声道:“青萝,我们正要去见老夫人,你可要一起?”
俞青萝抱着手臂,语气里满是不屑:“我不要,谁知道她憋着什么坏呢,我可不想平白没了一天的好兴致!”
说罢她愤愤瞪了戚笈卿一眼,旋即同她擦身而过,带起一股余怒未消的劲风。
没过多久,府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娇喝:“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动本小姐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花?”
主屋内,上过两轮茶后气氛仍是诡异,俞二、三夫人同几位族中夫人作陪,轮流同今日的不速之客客套寒暄,余光却瞥着座上精神不佳的俞老夫人,暗暗着急。
戚笈卿则是支着头,吃着茶点,正大光明的欣赏这位老太太尚未从打击中恢复的颓然脸色,这姿态莫名给人一种拿人下饭的错觉。
“我府上没收到你的拜帖,你今日突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俞老夫人扶额无声的叹气,总算肯面对现实,开口道。
戚笈卿吃掉碟里的最后一块藕粉糕,示意下人再添一盘,拍掉指尖沾到的糖粉,笑道:“实是有几件甚为要紧的事。”
“其一,”她坐直身体,伸出一根纤长手指,认真的摇了摇:“今早用膳时上来一份奶皮软糕,我突然想起府上有个厨子做的点心才是一绝,刚才一尝味道更胜从前,所以想打个商量。”
“不如将那个叫什么王贵的管事退回来,把厨子接过去,这样也免得我每每想吃都要来府上叨扰各位,怪麻烦的。”
屋里的人纷纷面面相觑,震惊的看向她,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连吃带拿,竟还知道讲究有来有回。
要知道俞老夫人出身蓟州,远嫁来京都,这些年来没有水土不服,府里的这位厨子功不可没。
俞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闭了闭眼,挥挥手道:“那厨子还是我出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这么多年我也吃腻了,你既想要,给你便是。”
在场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神色还算滴水不漏,唯有俞三夫人尚且年轻,脸上流露出讶异之色,张口欲言,却被俞二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戚笈卿挠挠头,想了想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我记得当年俞朝谨议亲时,大夫人曾拿出一对南红玛瑙玉镯,说是俞府世代传给嫡长媳的名贵珍宝,今早我粗粗扫了一眼聘礼单子,似是没瞧见。”
她停顿片刻,继续道:“不知是我看漏了呢,还是大夫人打算等我随俞朝谨回门时再送给我呢?”
俞老夫人蹙起眉,盯着她许久不言,屋内众人神情各异,惴惴不敢言。
最终还是俞二夫人出言调和:“戚元,你既见过聘单,自然知晓俞府备的下聘之礼件件皆是贵重之物,何必费心思计较那劳什子玉镯呢?”
俞三夫人连忙附和:“是呀是呀,大嫂现下因故见不得你,但当初她准备聘礼时着实费了许多心思,是万分重视谨儿与你的婚事的。”
“哦,这样呀。”戚笈卿点头表示理解,随后想也不想的伸出第三根手指:“那么还有第三件。”
“昨日大婚,算起来俞朝谨是入赘我郡主府,日后我的孩子,只会随我的姓,入戚家的族谱,与俞家无任何干系。”
她扫了一圈众人愕然的神情,耸耸肩:“可惜俞相和大夫人没能当面听到这个消息,麻烦诸位记得替我转告一下。”
俞老夫人脸色已然铁青,压着怒气道:“戚元,你明知道俞氏一族的祖训,何必这般为难?”
戚笈卿理了理衣裙,站起身才答:“老夫人,我看你们也无甚诚意,好像没资格指摘我。”
她随意笑笑,挑衅道:“我与俞家向来各走一道,你们既然不想上我的船,倒是努努力啊,现在也不是来不及。”
说罢,她径自告退,留下一众表情纷杂之人,转身离开。
春日盛午阳光刺眼,戚笈卿从里面出来不由眯了眯眼,随即和躲在墙角偷听的俞青萝对上了眼。
她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抬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俞青萝尚处在震惊的余波之中,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压着声音劈头盖脸道:“你打仗打疯了,还是在边关待傻了?你有病啊招惹她们,还想不想在京城的夫人圈里混了?”
戚笈卿看她一眼,莫名其妙:“我如今是从三品昭娬将军,日后是要混官场的,哪有时间同她们纠缠?”
这话说的,平白无故高人一等似的,令人张口结舌,竟反驳不出话来。
“可……你,祖母都愿意把娘家带来的厨子给你,她已经在示好了,你好端端的做甚非要撕破脸?”
俞青萝百思不得其解的分析,停顿一下,犹自怀疑:“难道……你不喜欢我堂兄了?不会吧?你……”
戚笈卿已经走到大门口,反而不着急了,停下脚步直视于她:“那你呢,还喜欢傅冉吗?”
俞青萝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霎时一白,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紫藤花枝随风摇曳,细碎花瓣旋落在两人的衣裙上,空气里除了花香,甚是安静。
戚笈卿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倒没多想,只摊起手反问:“那你看,我是比你更长情的人吗?”
俞青萝无言以对,没好气道:“我只是觉得,边关穷乡僻壤的,应该没人能比我堂兄更入得了你的眼罢了。”
“哈。”戚笈卿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难看,随即轻飘飘瞥她一眼,丢下两个字:“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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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标题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