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的目光从照片重新移向云栀,“云小姐,这个照片对我们之后的调查行动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代表支队以及所有为缉毒事业付出努力和生命的人向你的行为表示感谢。”
不是所有人都敢冒这个险的,敬而远之、避而不及的人多的是。
但总要有人愿意站上危险的高台,推动治安的优化、家国的太平。
这些人是和岑野父母一样在任务中牺牲的人,和陈升一样日夜坚守一线的人,也是和云栀一样愿意冒险提供信息的人。
云栀摆了摆手,受不起陈升这样的感谢,“不用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们该感谢你们才是。”
岑野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栀身上。她会怕一只硬币大小的虫子,但也会在危急情况下做出大胆而正义的抉择。
这就是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聪明机警,善良勇敢。
陈升刚打算继续问,注意到……他目光飘向一旁的岑野,就见这小子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看着云栀,表情不简单。
云栀似乎也注意到了一旁男人的视线,抬眼看他,就对上他的目光。难隐的滚烫中藏着珍视和欣赏,这是给云栀的第一感觉。
她的心脏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岑野收回了视线,落下眼皮看着黑色的桌沿,耳根有点烧。
陈升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淡笑。年轻人嘛,正常。
他继续回到正题,问了一些细节。
问完以后,陈升拿着她手机里的照片去做面部对比分析了,云栀和岑野被留在会议室。
云栀低着头玩着拉链,指尖时不时勾在一起。一边的岑野靠着后背,双手插在兜里,在她没注意的地方盯着她的侧脸看。
说实话,当时因为紧张,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现在安静坐下来,那种后劲反而上来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真不知道当时自己要是哪一步做错了,或者哪个表情暴露了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安全无事地坐在这里。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越复盘越觉得害怕。
岑野注意到云栀的脸色有点发白,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云栀就偏头问他,语气有些着急,“你要去哪里?”
她现在不想一个人。
岑野从她清亮的目光中读出了她不想一个人呆着的意思。她的唇微张,头发有些凌乱,耳边的一根发丝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岑野伸手把那根头发给她挂到耳后,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不去哪儿,一直陪着你。”
指尖触碰到她的耳垂,有些柔软的触感。他若无其事地伸回手,拉开了椅子,朝着角落里的饮水机走去。
刚刚碰到她耳朵的手垂在身侧,指骨曲折,轻轻捻了捻。
云栀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睫翼敛下,在眼下覆盖一层淡淡的阴影。
骗子。
他说的话才不能信。而她也明白,这个“一直”是有期限的。
岑野在饮水机边上拿了一个纸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他重新落座在她身边,把水杯放在她的面前,“喝点热水,今天晚上天气有点冷了。”
云栀双手捧起水杯,放到唇边喝了一口。热水顺着喉管下去,浑身多了些暖意。
岑野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唇微勾起,发出淡淡的一声笑。
云栀瞥他,“笑什么?”
“你喝水还是和以前一样,跟只小兔子似的。”岑野的声音也掺杂着些笑意。
笑意里面又流淌着毫无意识的宠溺。
云栀把水杯放下,板着脸瞪了他一眼,“神经病。”
“喂,”岑野拖着嗓音,“怎么老骂人呢,上次喝醉酒也是。”
“什么时候骂人了?不记得了。”云栀不承认。
“骂我——负心汉王八蛋狗东西。”
云栀动了动唇,没说话。
“不记得了?”岑野继续问。
“骂你,那是因为你该骂。”云栀侧着身,正对着岑野,“你不觉得吗?”
岑野正视着云栀,脸上的表情收敛,目光深幽如千丈古潭,石子丢下去也难掀波浪。
“该骂。”他哑声回答。
“骂我能让你心情好的话,随便骂。”
岑野说这话的时候太认真了,反而让云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骂他有什么用呢。
算了。
她转回头,默不作声。
岑野又问她,“下午为什么一个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之前看攻略说,那边有个蓝水湖,很好看,想去拍照。但是地方太难找了。”
“你应该找个人陪你一起。”
“不想。”
岑野动了动身体,坐直了点,“这些年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四处跑?”
“嗯。这个问题,你在加得亚就问过我了。”
“我知道。”岑野咽了咽喉咙,竟然莫名觉得酸涩。他似乎也就只能问问她了,因为自己没办法陪着她。
“以后出远门,尽量找个人陪着你一起。”
“哦。”
“……这些年,就没想再找个男朋友?”
岑野问完这个问题,云栀没有马上回答。
会议室的门紧闭,一室空荡,话音落下以后显得更加寂静。
过了一会,云栀才开口。
“男人,不太可信。比如有人刚刚说会一直陪着我,但你觉得这话能当真?”云栀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是话里讽刺他的意味过于明显。
她继续说着,有着自暴自弃的意味,“不过年纪也要到了,一直单身也不是一回事。家里面终归是要让我结婚的,你也看到了,上次我去相亲了。到时候找个差不多的,将就着结个婚,过过日子。他爱陪我去旅行摄影就一起去,不爱就拉倒。都无所谓的。”
岑野把手重新放回兜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拳,青筋凸起,用力到骨节泛白。
岑野开口,嗓音很低,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你应该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怎么喜欢?”云栀刷一下看向岑野。
“又或者说,还怎么敢再喜欢?”
她盯着他,眉心微微蹙着。
话里有怨念。
岑野盯着眼前的桌子,没敢看她。
他们之间的话题绕来绕去的,稍一探究,就发现里面全是死结,一个又一个的,缠绕在一起。
岑野知道自己不该把话题往这方面引的。但最开始问出来,就是想多知道一点她关于谈恋爱的想法,以一个不敢见光的爱慕者的身份。
其实是因为自私,和贪心。
其实他们同时回避这些问题,还是可以装作互不冒犯、平静而友好地交谈的。
“还想再喝点吗?给你再换点热水?”
“不用了,谢谢。”
云栀摇了摇头,对他转移话题的事情很释然,也不意外。
早就说了,她觉得现在的他颇会不着痕迹地周旋。
一位穿着警服的同志打开了门,“可以麻烦云小姐跟我过去一趟,我们有点事情想问一下。”
“好。”云栀站起来。
岑野跟着她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云栀阻止了他,摇了摇头,“不用你一直陪着。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又是话里有话的一句。
云栀跟着警察走了。空荡的会议室只剩下岑野一人。
沉默成了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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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栀被叫去根据照片对比的情况认了一些人,又被问了一些问题。他们还让她看了几张照片,问她感觉这个人和她见到的像不像。
还有一张是死人的照片。怪吓人的。
周围的几个警察都挺严肃的,云栀的状态也跟着紧起来,刚刚和岑野闲聊松下来的筋重新绷了起来。
她自然无法贯通背后的逻辑链,比如为什么死人的照片和她见到的活着的男人很像。这些事情都过于复杂,她只能尽可能根据自己的回忆去给他们提供她所知道的信息。
一场询问下来又是一个小时。
陈升陪着云栀走出办公室。
“云小姐,你提供的线索很有可能帮了我们大忙,还是要感谢。另外,你今天的事情不要和别人说。近期也不要一个人单独出门或者去偏僻的地方。虽然你戴了帽子,但保不准那些人会不会认出来。”
“我明白的,您放心吧。”
岑野靠在外面的墙上等,见两人出来,直起身子,朝着他们走过去。
陈升看向岑野,“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好。”
陈升和岑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约莫讲了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