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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那个面目模糊不清的人就在触手可及处,倪霁却一下丧失了用语言描述她的能力,就好似那滚滚青袍遮住了她的神思一般。
    也许,是她自己对远春君这三个字想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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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不问天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弥漫的晨雾正慢慢散去。
    闻世芳一如既往倚在不惊遒劲的枝干上,手里是一支长长的玉简。
    里面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
    按理说,云栖上也会有这么一支玉简,甚至不止一只,但也许,尽数损毁在了那场大劫中。
    树荫浓密,再强盛的日光投下来也不过只是游曳的星星斑点。
    不问天全境皆在她的掌控下,那个人的存在明显得像是一轮骄阳,完全不容忽视。
    风声中剑啸声凛冽。她反手收回玉简,站起身,脚下如雨珠入水般荡开涟漪,转身便是倪霁的屋子边。
    剑势极盛处,似雪剑光如雷似电,最终如九天银河般铺陈开来,极缓极慢,剑尖的一点碧色却不停留。
    随着剑客手腕一翻,剑尖由下而上,圆融地划过半道圆,在隐约的松涛声中,见月一路向前,招式如风入松,繁杂而不凌乱,又如百川归海,宏大而不喧嚣,最终,轻轻一定,如落叶触地,轻巧归一。
    倪霁深吸一口气,收了剑,微微转身,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闻世芳,镇定的神色里透着一丝忐忑。
    远处,青衣人缓步而来,最终停在三丈开外。
    年轻的剑客恍然发觉,闻世芳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极其有神,只是此时此刻却好像透过她望着另一个人。
    二十年前,杏花洲还是上一任谢家家主谢融执掌。云栖、听云、观海三座浮岛仍旧高悬,每到千秋桂子盛放的时节,浮岛上十里桂廊一片煌煌金色,清甜的香气会缭绕到近乎难以忍受的程度,那是一派气势非凡的繁盛之景。
    修真界时不时有些小乱子,但已经算太平了。
    那一年,三浮岛上刚刚举行过一场盛大的婚宴,在云州斗了百年的倪家和黄家借着倪蕴和黄修远的婚事重修旧好。不久后又是四年一届的中陆城落花诗会,闲来无事的青年才子们或是为了家族宗门的名声,或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都要在小小杏花洲上争一争风头。
    那时,谢天影、倪涯、闻世芳和吴萍得了个潇湘四杰的名号,在杏花洲也呆了很久,距离她们第一次见面更是过了许多年。
    她们都知道,倪涯在琢磨一套新剑法。
    “怀梦,你看这次怎么样?”一袭白衣的少女收剑转身,袖口云纹飞卷,明亮的声音穿过重重禁制传来。
    繁盛杏树下,摆着一张檀木雕花美人塌,每一处花纹都是一座小型的法阵,显然金贵至极。
    塌前又是一张冻石圆桌,桌上是一碟桂花糕和一壶桂花酿。
    人称烟霞客的倪涯出身云州三岛,对桂花这种碎金似的小东西有种谜一般的热爱。那时的谢夫人——谢天影的母亲,也因此特意多招了一位云州的厨子。
    在杏花洲呆久了,闻世芳也不免沾染上了些世家习气,原本随意的青衣在谢夫人的几番推荐下变成了一身月白羽衣,看起来确实多了点清贵样,若是不提,谁也猜不到她出身于三千里外、雾海深处的一处小岛。
    说实话,她觉得很好。但倪涯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建议。
    那时的她刚刚出关,一出关就被倪涯拉去了杏林——那套新的剑法已经有了雏形。
    “我又不是剑修,你就不怕我瞎说?”
    倪涯笑起来,大步流星走到塌前,端起茶盏一口干了,里面盛的却不是茶,而是淡酒。
    “你会么?”
    她打趣般的看向闻世芳,说道:“你的神魂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强盛,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不问你问谁?难不成还去请个南华道人卜一卦么?”
    她稍一停顿,又不怀好意地一笑,佯装嗔怒道:“你这自谦未免太过了,若是不愿意,大可直说。”
    闻世芳无奈地笑了笑。
    她思量片刻说道:“草草观之,最后一式的收尾太快了,没有收束,承接得似乎也有些潦草。”
    “唔,有理。”
    倪涯一琢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琢磨着比划起来。
    “别练啦!”一个极活泼的声音遥遥传来,一道碧影划过天际,一位绿衣少女,腰间垂着一只斑驳褪色的铜铃。
    “栖琼,怀梦,怎得还不走?谢夫人都在催了!”
    “…不去。”倪涯骤然惊醒,无趣地撇了撇嘴。
    “去吧,你可是重头戏呢!”吴萍大笑起来,铜铃不由得碰撞起来,却一点声响也无。
    闻世芳也不由得笑弯了眼。
    这一次的落花诗会,谢夫人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黄夫人更是已经放下话,要给倪涯觅一位才貌双全的小郎君。
    “去吧,再不去,倪夫人怕是要亲自来了。”
    青衣少女木着脸收剑入鞘,“那走吧!”
    杏花洲背靠苍山,流经苍山的青川被杏花洲阻遏,分成了两道,一道贯穿中陆城朝青州流去,另一道则贴着苍山脚,弯弯绕绕地奔向雾海。
    那时正是春末,岸边芳草连天,鸥鹭长鸣,杏花开得纷纷扬扬,如迟来之雪一般,而谢家引以为傲的忘归正是开得最盛大的时候,雪青色的花瓣就如仙人不慎洒落的色料一般,夹杂在满目雪白中夺目得令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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