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家在一个村里,爸爸家在一个村里,长辈的其他孩子又去了别的村里。江雪荷说,要详细算起来,和好几个村都沾亲带故呢。
白寄凊这种城市小孩对这样复杂的亲缘村子理论暂时是梳理不清,她像上次一样,把车子塞进其他车子的缝隙里:跟着停总没错吧。
她牵住江雪荷的手:上次来我就从这里开始逛的。
江雪荷反握住了她,轻车熟路地牵着她向前慢慢地走着,这里的每一个商店,每一个建筑,她几乎都是从小看到大:你找的很准,这里应该能算得上整个县城人最多,最繁华的地方了。
我上次把周边这几条街都转了。白寄凊如数家珍,我问了人,去了你们这里最大的商场,还去了导航上说的第一小学,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小学,我想着你上小学的时候肯定特早,那时候应该没有第二第三吧?
而且现在还都有学区了,划片入学。江雪荷带着她转过一个弯,白寄凊讶然地发现,当初她专门开车导航去的那所小学,江雪荷只是轻轻巧巧地转了两个弯,就走到了这条狭窄的街道上。
当时,白寄凊就是这样站在电动伸缩门前,望着里面的景象,那时还是夏天,里面植株茂盛,郁郁葱葱,她却看那片开裂的橙红色塑胶跑道,看得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现在江雪荷就站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纵使里面是一片冬日的萧条景象,白寄凊也是止不住地笑:你对我说,你小学毕业,学校才安上塑胶跑道,我当时站在这里一看,都那么旧了,心里就特别伤心。
江雪荷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这些你在信里都告诉过我啦。
我要全部重新告诉你一遍。她让江雪荷带她到那家青花椒烤鱼的门前,这里辣得我说不出话来。她非要和江雪荷来个当初的地点大认证,然后让江雪荷带自己去她喜欢的餐厅看看。
江雪荷含着笑,不急不缓,带着她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家烤鱼比旁边的鲜鱼火锅开的时间还要久,不过因为牌子上是青花椒,辣的,我就没有来吃过,和爸妈还是吃不辣的东西多些。
她一一介绍:这家的炒饭还不错,就是有点咸,吃到一半容易腻。这家的明虾煲虾子须特长,满锅都是虾子须,吃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扎了一嘴。
白寄凊跟着笑起来,江雪荷的掌心烫烫地熨着她,天朗气清,她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终于温柔地对她敞开了一扇大门。
这家的牛肉汤挺好吃的,清淡,肉量也不少,还会带一包饼,让你泡着吃。这边的牛肉面就一般了,打着兰州牛肉面旗号的,一般料都很少,而且味道也见仁见智,我是不太喜欢。
要是说我最喜欢的,那还真选不出来,从没遇到过味道惊为天人的,倒是路边卖的里脊扒饼,饼皮脆脆的,里面夹着很多鸡肉,小时候上学可爱吃了。
在哪能买到?白寄凊马上很感兴趣,我也想吃。
现在基本都没卖的了。江雪荷说,而且你有一点洁癖,这种路边的,卫生不过关的。
有江雪荷的带领,那天她走的茫然的路线,全部清晰了起来。江雪荷绕了一圈,正正好好地绕到了那间她去过的最大商场,两人进去逛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江雪荷又是轻松一转,转到了一家炒货店前,给她买了一包新鲜出锅的糖炒栗子。
栗子肉金黄,非常的甜,白寄凊嚼了满口粉粉的栗子香,美中不足的是有些烫舌头,险些将她烫出了幸福的泪水来。
她拉了拉江雪荷的手,轻轻地问她:雪荷,你家在哪里呢?
江雪荷和父母的事情,她也从信里得知了。她们虽然聊过许多信里的话题,可唯有这件事,白寄凊怕说了让江雪荷伤心即使江雪荷在信里反复强调,她觉得很痛快,并不后悔。
现在既然到了江雪荷的家乡,她想去看看江雪荷的家在哪里。况且,她知道江雪荷是个非常孝顺的女儿,万一心里还想念着父母呢?
江雪荷抿了抿唇,说道:在我们刚才经过的复兴南街上。
不后悔是真的,痛快是真的,心里略有些芥蒂和低落,也是真的。
她和父母这么多年,相处融洽,父母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尽力满足她的需求,为她取得的成绩骄傲,甚至还要给她钱,这些都是事实。当然,父母无法改变的共性,对孩子的控制欲,无法接受她在常人看来离经叛道的恋爱选择,这也都是事实。
两相抵消,她不恨父母。父母如果真因为这件事,不想要她这个女儿了,痛苦是必然的,可她也已决定坦然接受。
她不想把如此多的复杂情绪带给白寄凊,牵着她走到自己家住的胡同里。
我家原来住在北街,那时候还是父母单位分的房子,后来我当演员,赚了些钱,就在这里重新盖了一座,当时盖房子没问题,现在管得严了,只能买楼房了。
胡同还算宽敞,一车进出有余。白寄凊站在这扇大门前,看到上面还贴着去年的春联,已经有些灰尘脏污了,但仍旧能感受到那份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