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急忙把绣花绷子往膝盖上一扣,斜着身子细听。
“哈哈,再落子也是无益,我只好认输了。”
“承让了,二小姐。”
“也是我最近没有下过棋,技艺生疏了,姐夫见笑。”
“不会的。”
“不如再来一局?”
梅儿听了这话,赶紧把针线甩在一边,进屋笑道:“少爷,厨房等着您看看午饭的菜式呢。”
“好。”潘三郎应了声,才转身看看天色。
果然时辰快到了,太阳升高了,直晒在院子当中的地上。那墙角的牵牛花畏光,都紧紧闭合着拧在一起,无精打采的。
“不知不觉,都这个时候了。”
“是少爷下棋太专心啦。梅儿也是,绣花绣得忘了时间,忽然发现都到中午了,肚子好饿呢。”
梅儿似乎这会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二小姐。转过身去,假笑着向顾芸道:“二小姐难得来我们院子里,还玩了这么久,您不留下吃个饭吗?只是我们大小姐身子不好,总是吃得清淡些,二小姐平时山珍海味吃多了,可别嫌弃我们招待不周哇。”
顾芸哪能坐得住?只好站起来道:“姐夫,我先告辞了。”
梅儿一声高一声低,殷勤送出院门:“二小姐真的走啦?二小姐留下来吃饭嘛!二小姐下次再来呀!”
听得书房里的顾影扶额笑了半天。
没一会,梅儿喜滋滋地探了个脑袋进来。
“小姐,她走啦!您出来吧。”
“臭小子,让你一说,我好像怕了她似的。”
“您这不叫怕她,是不和她一般见识!”
“今天小嘴儿抹了蜜吗?话说得这么甜。”顾影笑着起身,拿他打趣。
梅儿笑道:“哪有钱买蜜嘛?小姐,多赏几个零花钱呗,梅儿还可以更甜的!”
如今小姐娶了少爷,梅儿邀宠的心陷了个大窟窿,不太说暧昧亲近的话,都改成要赏钱,也难为他了。
有时候,顾影就觉得,要不是自己心有所属的话,就和梅儿这样的忠心小厮在一起多好。
然而出了书房,只见潘三郎正在从走廊另一头大步过来。
他平时不怎么热衷于流行的发式、衣裳。新婚期间不宜出门,他就总是随意挽着头发,穿着宽大的衫子。走动起来自带一股风,垂肩的发尾撩到身后,袖子翩翩地扬起,让他整个人显得潇洒不俗。
顾影顿时骄傲得不行:“我眼光棒极了!”
什么男生女相的,管他什么相,她要定这人了!阿光最帅,不接受反驳!
她心情好得很,站在门边向他笑笑,等着他走近了,主动开口:“都起风了,阿光怎么还披着衣裳?”
“不冷。”潘三郎走到她面前来,“大小姐,你怎么了?前几天怎么一声不吭的?”
顾影迈步进屋,听这问话,脚步都没顿一顿,面不改色地瞎编。
“哦,那是因为我嗓子疼。”
“噗嗤。”梅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胡乱解释,“我不是笑小姐,我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一起开心开心啊?”顾影咬牙切齿。
这几天,她怕无情仙又忽然发难,都在刻意回避潘三郎,不敢和他说话,还把自己脑海填得满满的,全力和无情仙争辩情景细节,终于怼得无情仙让步,拿回了自己发展感情的权力。
但梅儿是知道底细的。他每天在书房跑跑,卧室跑跑,茶水、宵夜,都分开伺候两遍,当然知道小姐是下不来台,随口乱说。
有其主必有其仆,小姐故意出难题,他也索性乱说:“我是在想,咱们家的棋子好久没有刷洗了,二小姐拿的又是黑子,根本看不出来。我看她走的时候,手指尖全是黑的,哈哈哈。”
“哎?”潘三郎急忙看自己的手,果然也沾了脏。
顾影趁机顺着话题聊下去:“梅儿,你就皮吧。知道少爷要用棋盘棋子,你还不刷洗干净再送来?”
“我没想到这么脏嘛。本来想跟少爷说的,结果二小姐突然就来了,接过黑子下起棋来,我就没空说了。”
万能的梅儿,说话的时候,手里也不闲着,兑好了一盆温水:“少爷快来洗手吧。小姐放心,我下午就把棋子淘洗干净给少爷用。”
“那你记得去书房,把那套‘永子’也拿出来洗洗。”
潘三郎闻言,顿时心动:“大小姐,你还有一套永子?”
“是你有一套。”顾影笑了笑,“那东西许久没保养了,等梅儿洗好晾干,就送了你吧。”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再贵重的物件,也没有人贵重。我前几天情绪不好,无端地苛责于你,心里觉得很抱歉。你既然有棋兴,我又刚好有趁手的棋子,就拿出来表一表诚心。”
“那我就更受之有愧了。大小姐,我不该听信一面之词,对你有失公平。”
“好了,这么严肃做什么?”顾影笑道。
“要说清楚的。”潘三郎坚持。
“说清楚啊?那……”顾影环顾四周,“我以后不再‘送’你东西了。因为你是我的夫郎,我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潘三郎总是被她震动,内心总是看不透她。他在顾家这段日子,时刻都生活在舒适里,他能感到顾影庇护的力量,但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