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赶紧道歉,崔裎说没事,可服务员大概是怕扣钱,一个劲儿地先生对不住,又问他要不要处理,崔裎本来就烦,被人问得更烦,没忍住吼了一声:“都说了没事!”
服务员愣住了,睁着个大眼睛盯着他,眼底已经红了,有些水雾漫起来,好半天才说:“好的好的,有事您再叫我。”
然后红着眼睛跑了。
林杨站在一旁,抬眼看见崔裎的整个眼眶也红了,不知道是锅底的热气熏的,还是哭了。锅底洒了一些出来,淋到了崔裎的手上,手背全糊的是热油,但崔裎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也没有告诉那个服务员,林杨抽了两张纸给人去擦热油,没想到崔裎接过纸巾却是擦了鼻涕,然后抽了抽气,不说话了,沉默地走到座位上坐下,低着头,也不看人。
锅底放好了,又开始陆陆续续上菜,整个过程崔裎一直没抬头,等到菜上完了都还低着,服务员退出去,林杨看着已经滚热的锅底,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崔裎似乎反应过来了,拿起纸巾把已经冷掉的热油擦掉了,皮肤上烫红一片,已经起了些疱疹。
可崔裎浑然不觉,只拿起筷子,说:“吃吧。”
林杨没动筷子,站起了身,说了句“等他一会儿”就出去了,过了好大一会儿,火锅锅底都煮沸了,他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袋什么,叫崔裎:“手给我。”
崔裎看了看自己的手,像现在才反应过来疼,整个虎口到手背都是疱疹,林杨仔细拿湿水的面巾给人擦干净了,开始往上面抹药。
药膏甫一接触皮肤,冰凉的感觉和烫热相撞,崔裎疼得缩了缩,但林杨直接伸手抓住了他手腕,将他整个手控制住,低声说:“别动。”
崔裎不动了,任由林杨将冰凉的药膏涂满他整个手背,等到整个手背都糊上了白色的药膏,林杨才说:“幸好是左手,不影响你吃火锅。”
崔裎抬眼看了看他,两个人的距离因为涂药隔得很近,他看到林杨眼底的情绪,居然……很平静。
他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睛,低声说:“抱歉。”
林杨没说什么,但是把菜和肉给下到锅底去了,又说:“那个服务员,我刚刚去看了,没哭。”
崔裎有些意外,抬着头看着他,林杨没有再看他,视线落在刚下锅的肉片上,语气也是淡淡地:“你要是想说的话,我会听着。”
崔裎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林杨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第一片肥牛烫好之后夹到了崔裎的碗里,说:“他家的酸汤肥牛是我觉得整个旧朗最好吃的。”
崔裎有些迟疑地夹过来,尝了一口,居然是酸汤,他还以为是川味的麻辣锅底。
酸汤很开胃,入口第一秒就唤醒了他的味蕾。上了一下午班的疲惫也被勾出来了,好半天,他才哑着嗓子说:“味道很好。”
林杨又说:“你面前那个像豆腐一样的东西才是他家的特色,试试。”
崔裎看了一眼,夹了一块,林杨教他:“放到锅里去,烫十五秒就吃。”
崔裎跟着人做,烫好了夹到碗里,等凉一些就放到嘴里去,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豆腐,很厚一块,但是很紧实,入口很丝滑,外面一层被酸汤浸透了,有很香浓的味道,里面却是凉的,不像寻常火锅里会吃到的东西。
林杨看到他去夹第二块的时候就知道他喜欢,便往锅里多放了几个。
大夏天的吃火锅,本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但这个火锅带冰沙,除了锅底是热的,其他全是凉菜,吃着也不觉得多热了。吃完的时候崔裎整个人身上除了一层汗,都是舒爽的。
林杨问他吃饱了没,得到答复后起身去外面付账。
出来时,外面的大厅里已经很满,店外甚至排起了队,崔裎视线跟着几个服务员走,等到走到门外了,忽然说:“你等我一会儿。”
林杨在外面站着看了他一眼,看见崔裎朝包间里走去,应该是去找那个服务员。
在找人的时候,崔裎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自己是迁怒了,很过意不去,却忘了以前,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甚至不是无意发生。
蓄意的迁怒,无差别的欺辱,崔裎以前都做过。
但是他现在却觉得,如果不去找到那个服务员道歉,他会心不安。
人多了,服务员都很忙,崔裎在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看见人,女服务员正在给人端锅底,崔裎走过去,临开口时又有些别扭,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认真和人道过歉。
可那个小姑娘看见他似乎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她笑着说:“没事了先生,本来也是我工作的失误,是我赶时间,跑得太急了没看到您。”
要是以前,这样的答案或许会是崔裎逼人说出口,而且会比这更过分。
“崔爷,是我没长眼睛,没看清你,求求你放了我吧,衣服我赔您。”
可现在,他却看着那个服务生,很认真地说:“是我站在门后面发呆没反应过来,我……不该吼你,对不起。”
服务员赶紧摆手:“真的没事的先生,而且您朋友已经给我好评了,我这个月第一天就收到实名好评,已经很感谢你们了。”
实名好评
崔裎出来时,看见林杨站在店门口,他走过去,林杨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腿走在前面,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