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七嘴八舌议论着,忽地门口小丫鬟出声:“茶花姐姐来啦!”
秦芬知道茶花定是来传话的,连忙吩咐桃香:“去把咱们的绿豆汤舀一碗来,给你茶花姐姐尝尝。”
茶花进得门来,才行了礼,边上小丫头就端了个圆凳来:“辛苦茶花姐姐走这一趟,姑娘说了,也请你尝尝我们自己熬的绿豆汤呢。”
茶花告了罪,斜签着身子,只挨了个凳子边:“五姑娘,太太说了,此次去上香不宜铺张排场,每位姑娘只带一个丫鬟和一个妈妈服侍,其余人留着看屋子。”
众人的兴致顿时低了下去,当着茶花却也不敢露出来,恰好桃香端了绿豆汤来:“茶花姐姐,辛苦你大热天走一趟,来尝尝我们屋里的绿豆汤。”
茶花看了看那绿豆汤,顿时笑了:“我常听人说五姑娘屋里的绿豆汤与别处不同,今日见了,果然不一样。”
瓷白的小碗里,汤色清亮,碗底沉着一小把煮得半开的绿豆和糯米饭,上头点缀着几颗红绿丁子,闻起来凉意扑鼻。茶花轻轻啜了一口,笑了:“这是薄荷水煮的,难怪如此清凉。就不知这红绿丁是什么?”
桃香嘻嘻一笑:“这是徐姨娘自己腌的冬瓜糖,在汤里些许放几颗,取个甜味,这绿豆汤的做法,也是徐姨娘带来的呢。”
这绿豆汤是苏州做法,茶花跟着杨氏去苏州拜寿时曾见过的,徐姨娘是北边人,如何知道这做法,自然是从前在那位女眷众多的知州家里学来的了。
茶花将这话在肚子里默默滚过一回,随即便咽了下去,从前徐姨娘身份卑微,如今一位五姑娘,一位还在肚子里的小主子,两个儿女便能保徐姨娘青云直上,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那商姨娘肚子里虽然也揣了一个,太太可一点没当回事。
这样想着,茶花一气儿把绿豆汤喝了,取出帕子沾了沾唇:“多谢五姑娘的这碗汤,我还得回去做活计,便不多打扰了。”她说完,四处一顾:“蒲草那丫头呢,怎么偷懒不见?”
此次是秦芬开口了:“我出门要带得许多东西,她心细,又比桃香多见过些事,我叫她替我收拾箱笼呢。”
这便是格外的恩宠了,茶花听完,倒觉得自己方才的话,问得有些小人之心,连忙笑一笑:“五姑娘,我妈过些日子过生辰,想叫那丫头回去吃饭,我想找她嘱咐一声呢。”
茶花的妈过生辰,还得再有个把月,这事蒲草早回禀过的,此时茶花拿来当借口,分明是在找补方才说的话。秦芬也不去计较,命人唤了蒲草出来,由得表姐妹俩挽手出去了。
桃香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小丫头们知道,出门只带一个丫鬟,横竖是没自己的份,这时都没了兴致,蔫头蔫脑地都出去了。待那珠帘不再晃了,桃香才道:“姑娘,茶花方才问蒲草,也太……她虽是上房的,也还得排在杜鹃紫晶后头,她们两个都还没过问姑娘的事呢,她倒来过问了。”
秦芬不过一笑:“罢了,蒲草也是个苦命的,平日里爹不疼娘不亲的,难得茶花这个表姐肯多关照些,咱们且体谅些吧。再说了,蒲草来了这么久,可曾仗势欺人过?若不是我那回问她,谁又知道她是茶花的表妹?”
桃香听了,这才作罢,瞧瞧日头高了,将冰盆挪得近些,仍旧气鼓鼓的:“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好性儿了,不像个主子。”
秦芬听了,苦笑一笑。她来得许久,虽说把自己的身份立了起来,仍然没法像正宗的古代人一样,对这些小丫头们呼来喝去、非打即骂,若是要比,她只当这些小丫头们是她的后辈同事,有不懂的,她多说几句,不肯受教的,她便不去理睬。
谁知隔得许久,丫鬟们间也传出五姑娘性子好的话来,媳妇婆子们却各有话说,有的说秦芬厚道,有的却道她不会辖制下人,秦芬听了,不过一哂而已。
横竖她只是个庶女,上头第一层老板是杨氏,第二层老板是秦贞娘,如今还有个碧玺,被杨氏派到绛草轩总领各事,秦芬要出人头地,且等往后自己能当家作主了再说吧。
屋里静默片刻,蒲草掀了珠帘回来,眨了眨眼睛:“表姐说,太太如今,很爱吃些蜜饯甜点呢,那糖冬瓜什么的,听着倒很不错,若是还有,多送几样去上房倒是很好。”
秦芬稍稍一愣,忽地回过神来,茶花这是在提点徐姨娘和自己呢,这表姐妹两个,不光伶俐,还很知恩图报,于是对桃香使了个“我说什么来着”的眼色。
桃香见了,咧嘴笑笑,把对着秦芬的扇子,转去对着蒲草轻轻扇得几下:“姐姐辛苦了,快请凉快凉快。”
蒲草装作受用的样子,待桃香扇了七八下,便又将扇子推回秦芬这边:“你给姑娘扇凉吧,我再去收拾东西。”她说着,侧头想了想:“姑娘,此次出门,便是桃香跟着去吧?”
桃香心里一喜,却还是摇摇头:“太太此次只准跟一个贴身的,恐怕是不愿意招摇,我还没服侍过姑娘出门,难免不周到,还是蒲草姐姐去吧。”
且喜这话是桃香自己说出来了,秦芬和蒲草都松得一口气,点头应了。秦芬又道:“既是太太如今爱吃些蜜饯果子,桃香便去给徐姨娘捎个口信。”
前次母女两个一句话不曾说好,闹了别扭,如今秦芬也少往徐姨娘屋里走,有事只派人去传口信,徐姨娘不知为何,竟也少来搅扰秦芬。幸而天气热,人人都懒得动弹,母女两个的官司,一时倒无人察觉。
桃香领命便去了,秦芬这才问:“蒲草,太太此次只许一个贴身的跟着,可是有什么事?”
蒲草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表姐也没明说,只是叫姑娘打扮得可爱活泼些便好,还说此事与姑娘无干的,叫咱们不必悬心。”
要可爱活泼些,便是要往小孩子打扮了,秦芬想了想,忽地想到了曾与秦贞娘开玩笑时,提起的那个姜同知夫人来。她心下了然,命蒲草取一身喜气的衣裳准备正日子穿,又吩咐:“那日给我梳两个环髻,戴两朵金花就是。”
这头桃香寻了一条阴凉小路,用帕子挡着太阳,慢慢往徐姨娘院里去。此时太阳缓缓由当中转西,地上的热气正往上蒸腾不住,虽是午后,却还是热得厉害,路上莫说是闲人了,连知了都歇了喊叫,只余树叶随着热风,有气无力地摇摆着。
转过一个弯,展眼就是徐姨娘的院子,然而桃香实在热得受不住,看左近便是个茶亭,便往亭子里歇脚去了。
这亭子只不过是两个长巷交界的角落,两面粉墙紧紧夹着这小亭,狭小逼仄,平素无人来坐,只是丫鬟们送东西时偶遇落雨,在此歇脚罢了,桃香坐了片刻,只觉得这角落热得犹胜路上,于是站起身又要走,谁知却隐约听得些声音,侧耳一听,竟是隔墙的另一面,两个低低的人声在说些什么。
桃香虽是外头买来的,在徐姨娘院里也识得些眉高眼低,跟着秦芬去了上房,更是把谨言慎行烙在心里,她知道大宅门里阴私多,若是听得多了,只怕是自身不妙,于是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往徐姨娘院里走去。
谁知墙那头的人说得激动,声音猛地拔高:“这话好没道理!说好了那几家铺子田庄的出息归在我们姨娘手里,怎么今年却要变了?!”
另一人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姑娘才没道理!我是好意来告诉你,你却指摘我!罢了罢了,我是白操了这个心!”
先头那个声音“哎”了一声,口气又软了下来:“我也不是说妈妈,妈妈别多心呐……”后头的话音又渐渐低了下去,听不清楚了。
只这两句,桃香便似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密,暑天酷热,她却是一身冷汗。
方才两个人,分明有一个人是金姨娘身边的金环,这两人所说之事,听着约莫是金姨娘所管的铺子田庄上的收成,听着那意思,太太仿佛是要出手收回那些收成了,这事一出,后宅还不是立马掀起惊涛骇浪!
桃香心里装着这一件大事,自知做不得主,只欲找个能做主的禀告一声。先是想到了徐姨娘,随即立刻否了自己的想法。
徐姨娘虽然在太太面前略有些脸面,身份却甚是低微,只算半个主子,如何能掺和府里的事?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得告诉姑娘,至于这事是不是需要告诉上房,怎么告诉上房,却不是桃香自己能做主的了。
拿定主意,桃香将事情深深藏在心里,到徐姨娘面前一丝也没露出,徐姨娘听了桃香传的话,连忙点头:“还是五姑娘提点得是,我竟不曾想着这些。原也是太太那里吃穿都有规制,我们不好贸贸然进献什么,如今既是五姑娘说了,咱们立刻选些腌得好的果子蜜饯送去上房。”
桃香点了点头:“姨娘且各样都少选些送去,太太爱吃的,再多送些。还有,太太要带着姑娘们出门呢,姨娘可有话要带给姑娘的?”
这话不过是客套,如今秦芬算是杨氏在教养了,哪里轮得上一个妾室来说话。徐姨娘听了,略一沉思,倒罕见地多口嘱咐几句:“我的意思,五姑娘出门穿衣裳,还是活泼喜气些好,你回去了,把这话说给你们姑娘听,她自然理会得。”
桃香应了一声,又与徐姨娘说了些秦芬的饮食起居,这才回去了。
回到秦芬屋里,桃香把徐姨娘的叮嘱说给秦芬听了,秦芬倒默默一叹,前次徐姨娘那句不好听的重话,大约确实是无心的。
如今这时节,众人都只当秦芬在杨氏面前很受看重,个个吹捧不及,徐姨娘却还记得提点女儿小心避着上房的忌讳,大约是亲生的母女,才会如此牵挂吧。
桃香觑着秦芬的脸色,忽地低低一句:“姑娘,你可知道,金姨娘管着的铺子田庄,收成归谁?”
第27章
秦芬来得数月,作准的和不作准的闲事杂事听了一脑袋,如今秦贞娘把秦芬当做知心,有些能说的,也常常与她谈一谈,此时桃香问起这话,秦芬点点头:“金姨娘那头的收成,自然归她自己院里,这是老爷作主定下的,大家都知道的。”
这个话题,秦贞娘抱怨不止一次了。如今提起金姨娘母子三个,秦贞娘便总是气鼓鼓的:“爹也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好好的一个家门里,硬是要分成两边,从前只说是为了一家子和气,如今和气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我瞧这主意也不大高明。”
这主意自然不高明,哪怕秦芬从没做过领导,也知道秦览这主意糟透了,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团结还来不及呢,这糊涂县官竟还主动把妻妾分立两边,简直是笨得可以了。
然而,从另一方面,秦芬也能体会秦览的担忧。杨家势大,杨舅老爷又是个极其会做官的厉害角色,杨氏有这样的娘家撑腰,在秦家二房的后宅里,是绝对的一家独大,她若是哪日心里起个坏主意,只怕秦家二房的独苗秦恒就要断根,秦览快到而立之年,如何能承受如此的后果?
嫡庶规矩和子嗣保全,秦览选了子嗣;两害相较,秦览取了个轻的。
桃香却不知这里头的种种,见主子应声答话,便接着道:“方才去给姨娘传话,我隔着墙听见两个人说话,听那话里的意思,仿佛是,上头要把金姨娘手里的收成,都给收回来。”
秦芬听了,立时便知道这是杨氏的意思,只不过,却不知杨氏这主意是不是与秦览商量过了,要去问一声吧,却又不知从何提起,如今杨氏待秦芬,虽比旁人强些,却也终究只是强了那么一点罢了。
“我就奇了,太太的意思,旁人都还未知道呢,怎么金姨娘就知道了。”桃香又补上一句。
“是了,这才是关窍,咱们是得想法子给太太提个醒,可是,怎么提呢?我又凭什么管这些?”
思索老半天,秦芬忽然回过神来,她自然是无权去管上房的事,然而,上房若是自己知道了这事,便要主动过问了。于是便吩咐桃香:“有没有法子打听一下,今日和金环说话的人是谁?”
桃香歪着头想了想:“这也不难,方才那地方是内院,凡是进内院,都得过内宅那道垂花门,我待会想法子去和看门的婆子闲聊几句,也就是了。”
秦芬连忙多叮嘱一句:“千万小心些,宁可问不到,也别露了痕迹。”
桃香笑了笑:“姑娘放心,跟了姑娘这么久,我若是这点子伶俐也没有,还不如出了这屋子,去扫洒庭院罢了。”
秦芬望着桃香的背影,心下陷入沉思。照理说,她是不该管,也不需要管秦府妻妾之间的闲事的,然而内院这小小的一片天,哪里是想独善其身就能做到的,金姨娘敢利用亲生子女争宠,显见得不是个良善之辈,秦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该帮哪一头。
更何况,哪怕是为着自己,秦芬在此事上也不能保持沉默,她虽然不是损人利己的恶人,却也不是纯良无知的小白兔。
又过得两日,便是出府上香的日子,秦芬扶着蒲草的手到了角门边,才知道杨氏所说的不欲铺张,竟不是句虚话。
总算起来,出门的主子奴婢倒有二三十号人,这日杨氏独个儿坐一辆车,另有两辆青帷车是给姑娘们坐,余下的婆子丫鬟共坐有三辆车,未免显得挤挤攘攘,确实是不够排场的。
这个丫鬟说旁人压了她包袱,那个婆子又怨旁人踩了她的新鞋子,吵嚷半日,还是一声“太太来了”,方才叫众人安静下来。
杨氏穿了身月白交领上衣,外罩一层烟紫色对襟纱衣,下头一条白绫裙子,全身素净,只领口扣了一枚白玉的宝相花领扣,显出不凡的气度来。
她扶了紫晶的手,后头站着牛妈妈,四处一顾,道:“都上车吧。”
方才吵闹的各人,都偃旗息鼓,略有些摩擦也不敢声张,鱼贯上了车。
依着次序,该是秦淑与秦贞娘坐一辆车,然而这是出门游玩,秦贞娘兴头正高,不想叫秦淑坏了自己兴致,于是纤指一点:“五丫头过来陪我说话。”
秦芬正盘算着怎么和秦贞娘同坐,闻言也不推让,应声便上前了,秦珮“哎”了一声,秦淑将她一拉:“得啦,人家受宠的坐一车,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坐一车,你呀,知趣些,别上赶着去了。”
这话说得好似在开玩笑,然而叫人听了也不舒坦,若是从前,秦珮立时就要吵嚷起来,然而如今她也开了些窍,知道凡事急躁不得,便只看了两眼秦芬的背影,默默跟着秦淑上了一辆车。
甫一坐定,秦贞娘便问:“五丫头,你可知道,咱们这次出门,为什么这么少人跟着?”
秦芬只当是杨氏不想铺张,再不曾想着还有别的事,闻言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道:“我不知道。”
“原先府里上香,都是去清潭寺,这地界民风不开,也只一个清潭寺可游玩得,不过这次娘改在了清心寺,那地方小,容不下许多人,这才少叫人跟着的。”
秦芬也不管转折生硬不生硬,连忙接上:“原来如此,怪道方才金环和一个婆子絮絮说得那许多,原来是要去别的地方上香,金姨娘放心不下,这才叫人多嘱咐几句。”
蒲草适时地开口了:“姑娘,你看错了,那婆子是庄上的祝妈妈,不是这次跟着出去的人,太太的安排,再没有不妥当的,金姨娘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话一出,秦贞娘果然面露思索,随即便对春柳嘱咐几句,春柳领命便下去了,秦芬也不去在意,只好奇地道:“四姐,待会上街,咱们能不能掀了帘子看街景的?”
秦贞娘已遣了春柳去将事情告诉牛妈妈,春柳不过多时就回来,对主子微微点了点头。
牛妈妈家的男人,便是专管秦府收租的事情,祝婆子的事与她说了,必定水落石出,用不着秦贞娘自己操心。这时听了秦芬的话,秦贞娘仍是高高兴兴的,促狭地刮了刮秦芬的脸颊:“你想看,只许掀开那布帘子,纱帘子可不许掀开,小心叫拍花子的看见了,把你拍走!”
拍花子的,便是拐子了,这些人专挑大人不注意时拐骗小孩子,孩子们听了往往无不心惊,然而秦芬是大家女眷,好生生坐在马车里,拐子却是拐不走的,此时秦贞娘这话,显然是说笑,于是秦芬扮个鬼脸:“四姐吓人!”
不过片刻,前头便有人来叫动身,赶车的婆子都是纯熟的,一挥鞭子,口中轻轻一喝,马车就慢慢走了起来。
秦芬倒是想看看外头景致的,当着秦贞娘,也不好太过,便笔直坐着,侧耳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秦贞娘是个豆蔻少女了,正是端架子的时候,自然要显得自己是大人一般,只静坐着养神。
半晌后,秦贞娘忽然睁眼,瞧见秦芬的样子,噗嗤一笑,又是一副孩子样了:“瞧你,想看就看罢了,我还能去娘那里告你的状吗?春柳,给五姑娘把帘子掀开。”
春柳抿嘴一笑,替秦芬掀开帘子,秦芬这才凑到窗口,细细看了起来。
这里大约是县城的主路,地上铺着大块青石板,人踏车碾,日久年深,磨得路面油光发亮。路两边有各色食肆铺子,有的支着块方旗,有的挂着木招牌,还有的干脆弄了个大酒坛子挂在门口——不必问,这家必是酒铺了。
一路走,一路看,门口支着桌子的茶寮,炉子上烧着热水的剃头匠,一头是炉子、一头是馄饨的馄饨挑子,叮叮当当打铁的铁铺,秦芬看着,忽地觉得,这一路的人间烟火气,足以叫人短暂地忘记那内宅的勾心斗角了。
毕竟,这些人的日子比她不易多了,然而个个都还活得如此努力,如此鲜活,她日日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实在是没什么可抱怨的。
沿街走来个半大的孩子,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拎着个竹编的篓子,里头垫着麻布,瞧不清篓子里是什么。
秦芬留心看时,这孩子穿得虽破旧,却还算整齐,手脸也干净,想必日子也过得去的。他看见是官眷的马车来了,连忙让在一边,口中高喊:“蜜桃——蜜桃——甜滋滋的蜜桃啦!”
听见叫卖,秦贞娘便叫停车,婆子竟也就当真停住了,秦芬这才知道,秦贞娘原先所说的在晋州老家出门容易,竟不是虚话。
秦贞娘遣春柳下去买桃子,春柳掀起帘子探出身去,掏出荷包才要问那小孩价钱,前头牛妈妈却来了:“姑娘,太太说了,咱们先赶路,有要买的东西,回程再买。”
那小孩甚是伶俐,瞧了瞧眼前这队车马的阵仗,便道:“好嬷嬷,买几个桃子路上吃吧,又甜又解渴的!”
牛妈妈瞪了那小孩一眼,道:“去去去,误了时辰,你这猴崽子担得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