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亲吻顿了一瞬, 他薄唇颤了颤, 却被乐嫣以指轻轻覆了上去,阻止着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我如今忽地觉得, 喜爱一个人没什么可隐瞒的,也不该去隐瞒,应该叫你知晓。我喜爱您,是一个娘子对一个郎君的喜爱,并不羞耻,也不丢人。”
“我喜爱您,如今是,往后都会是……除非你不爱我了,除非你伤害我——”
皇帝渐渐停止了亲吻,他迎着暮光,手指一遍遍摩挲上她的脸颊,沿着她眉眼描画。
那张叫他魂牵梦绕的脸。
“朕知晓,朕不会不爱你。朕爱鸾鸾,远远盛过爱自己。”
她心有余悸,委屈巴巴的同他解释:“我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他过来趁着我睡觉,狠狠咬了我几口,就跑了……你要信我,要信我……”
他坚硬的面庞映在晚霞之下,俊美而又迷离。
他不厌其烦的说着叫她心安的话。
“朕其实是看着你长大,唔……只是你不记得了,你想想,就像你看待春生一般。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什么禀性,还能不清楚的?”
再说,卢恒当真是胆大包天玷污了她,她又是何其无辜?
男女力量悬殊,便是没有什么腌臜的手段,她也是反抗不了的。
一辈子难以原谅的人,该是自己的无能才是。
她若是真骗自己,也只是怕自己伤心难过罢了。
乐嫣举起手臂来,环过他的脖颈,慢慢扬起脖颈,慢慢用柔软的线条贴近他。
在这般广阔又跼蹐的空间中,他们相互依偎着,靠近着,只有彼此。
娘子将自己埋在他广阔巍峨的胸怀里,绸缎般柔软的手臂,一点点缠绕上他。
她轻轻仰头去回吻他。
原本只是一个浅浅的吻,随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戛然间变了味道。
他是男人,可不是什么圣人。
他抚过她如琼脂的脊背,细软不堪一握的腰肢。
她美丽的脸颊,浓密若蒲扇的黑睫挂着泪,眸中轻缈的好似天边的云雾。
大抵是二人逃不脱这种食髓知味的习惯,凑在一起,总有无穷的精力。
他却只是收敛一般,轻轻地吮着她,隔着衣物,乐嫣察觉到他的忍耐与不适。
他胸膛里嗡嗡的震着气,额角尽是细汗。
乐嫣眼睛里升满了汪汪的泉水,气息都是断断续续。
她软的直不起身,只能倚着他。
他却一本正经的道:“不行,只能先……先这般,等日后再说。”
她带着难过,赌气的问他,“您如今是嫌弃我么?不是都同你解释过了……”
皇帝瞧着她的脸,越瞧越心猿意马,气喘着移开眼睛,“别胡乱说。”
他忽地凑近她耳畔,与她悄悄说了一句。
往日小气的乐嫣,今日一听,大方的像是一个帝王。
小手一挥,床榻上什么都尽数赏赐给他。
“左右只是这一回,没带也不打紧。”她红着脸颊,善解人意的哼道。
皇帝听了这话自然高兴,却佯装者生出些踟蹰:“有时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真要是……”
到时候可别责怪朕。
乐嫣忍耐不住:“左右离我们大婚也不久了,真有了,就将它生下来不是正好吗,正巧珍娘日日都朝着我唠叨,叫我早日给你生个太子……”
这本是皇后色胆上头的一句话,却叫皇帝感动不已。
“好鸾鸾,好鸾鸾。”
“鸾鸾是世上最好的娘子。”
疾风骤雨之间,他眼中泛着奇妙的光,一遍又一遍的夸赞她。
环佩叮当,香云如雾。
一室春,光。
……
观中一事禁中亲自下令封口,加上乐嫣处理此事时亦算得上妥当,未将事情闹大的人尽皆知。
奈何纸总是包不住水。
皇后观中只停留一日便匆匆回府,掩人耳目一举早落在有心人眼中。
未几日,绥都谣言渐起。
有人在皇后入观中祷告当日见过外男出入。
更有传言,某位在观中伺候的婢女曾经见过那外男,那人竟是皇后前夫淮阳侯。
百姓本就是一群听风就是雨之人,如今这等上层人风花雪月之事他们议论起来更是乐此不疲。
且更有佐证的传言。
事发当日,淮阳侯被诏狱收监。
诏狱司那是什么地方,有进无出的地儿,若是他与传言无关,能去那些地方?
此事未平,坊间另一桩有关乐娘娘身世的传言如同雨后春笋,一夜间悄然升起——
第76章
北胡传来急信。
新王射猎遇伏击, 重伤殒命,西域王登位。
短短几字,一片腥风血雨。
消息传来大徵时, 宣政殿中彻夜未歇。
陈伯宗面有愧色, 心中亦是对皇帝智略之深远, 自愧弗如。
皇帝早年便往北胡边境诸多部署, 安插人脉往西域王王帐之下, 如今也算是知己知彼,没被打的措手不及。
陈伯宗道:“西域王一即位, 隐约透露出将儿子送一个来咱们朝廷的意思, 只怕也是想与陛下求和。”
皇帝独坐案后, 执过茶盏浅啜一口,闻言漫不经意:“他有多少个儿子?一个儿子罢了, 送来能有什么用?”
手下诸多将军不由跟着皇帝的话笑了起来。
想也能想到, 只怕长子舍不得, 小儿子也舍不得,送来的都是那些年岁又不大, 又杨在身边没有感情的。
日后送来, 还要朝廷好吃好喝养着, 万一出了点儿事儿, 朝廷欺辱年幼质子的声名,传出去便是一记丑闻。
早听闻西域王四处联姻, 儿子到处送,莫说是与羌人早有联姻, 便是与他隔着一整个大徵版图的黔南, 不也得了西域王一个儿子?
以往他没登位倒是不显,如今看来, 这个西域王,早早就有了长远打算。
“靠着送来一个三五岁的小儿,叫朝廷一面给他养儿子,一面给他时日整顿?叫朝廷给他个三年五载,到时候叫他整顿起朝纲,必定能重复拢兵马,届时朝廷与之必有恶战!”李大将军忍不住提醒道。
“若是此时不追击,叫北胡稳定朝野,必定腾出手来侵下南地!”
朝中俨然已经分成了两派。
另一派将领一听这话,一个两个都是凝眉,反驳道:“胡人与羌羯数年死敌,纵如今短暂联盟,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他们自己都是一副烂摊子,我朝如今拥兵百万,万邦俯首,何须担忧一个自身难保的北胡?与南应连连战事之后,百姓早已哀天叫地,如今才过去多久,李大将军就又想打了?”
他们都知晓皇帝因前些年战事早生出休战的心。
皇帝也曾透露过不欲再战,否则为何会明知南应必会借着护送公主入大徵的名头,内中往大徵安插人手,笼络前朝旧臣,也要应下南应和亲的请求?
还不是为了给四处放出讯息,给百姓一个不欲再战的交代,使百姓心安?
皇帝捻着茶盏,并未就此事多加解释,只是沉声朝着陈伯宗道:“云起,你京中不要久留,回北境去整兵以待。”
陈伯宗应诺。
战争之事,瞬息万变。
原以为能休战几载,不想时局又生动荡,只怕不日又要有恶战。
北胡地形山脉不似黔南那般错综复杂,易守难攻。
可辽阔平原之地更考验骑术战马,主将调兵遣将的能耐。
奈何这两处都踩在了朝廷的短板上。
大徵朝中正是青黄不接,一将难寻之时。
内行看门道,当兵的都知晓,为将者并不太重武力,反倒是更重谋略排兵。需要的是能调兵遣将,一夫当关的儒将谋臣。
此等将领更需要至少十余载的历练,寒门如何能培养的出来?便是前朝世家,倾尽全族全力几十载,又培养出几个来?
有能耐的老将早在十几年前陆续战死。新的这一批多数许多自诩忠君爱国,多数都是前朝名门之后,亡国时要么拼死抵抗死在朝廷刀枪之下,与朝廷有血海深仇,要么都先后随着周道渊跑去了黔南,宁愿龟缩在那一方土地。
否则黔南那般小的一块地,能叫朝廷打了三次,数十场战役也攻打不下的?
殷氏能入主帝都,无非便是沾了一个满门神将之名,殷氏子弟能文能武,在前朝武将被世家割据,庶族连字都难识的年代,靠着满门谋臣武将闯出一番天地。
而如今,殷家子弟也不行了,后续无力,前辈死绝了。
太祖六个儿子,战死了四个。
朝中能用的大将唯一个李大将军,一个这两年才能独当一面的陈伯宗。
李大将军年逾六十了,两鬓斑白,奈何手下没有一个能接任之人,才落得他至今不敢卸甲。
皇帝亲自说起遣兵掉将之事来,亦是颇为头疼。
手中无能将可用,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能拿得出手,还都放在黔南,总不能全从黔南撤回来。
此事一直议至深夜,达成和议,暂且从黔南撤回两万边师,撤回十二名将领调往北地,边境诸事才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