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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卿安久久地凝望着他,几乎要把别的全都忘却。魏玠说了什么,元璟帝做了什么,朝廷腐朽枯败乌烟瘴气又与他何干?
    司马厝就在他眼前。
    ——
    他曾逐他入孤潭深坠,他今引他临灯火暖洋。
    刚停了咳,云卿安分明没有后知后觉地品出药的苦味来,反而是觉得喉腔越发的干。
    解机算是寻对了。拿捏了龚芜才好挖出线索,进而胁迫太后退步。
    “都让让,别碍手碍脚的坏事!这次小爷我还就非得要打中不可!”一人气势汹汹地把周边的人推搡开,卷袖叉腰想要有一番大作为。
    拥挤之下,靴面被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云卿安眉头微蹙,并没说什么只是想要寻路离开,再不跟上去的话就看不到司马厝的背影了。
    “呦呵,打中了哈哈!”
    在那人的笑声响起的同时,小兔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猛地从云卿安怀中蹦跳而出,拦都拦不住。
    来不及理会其他,云卿安心里一紧,忙用目光四下地搜寻着。
    小兔怕不是会被踩死。
    “砸中了一只肥美兔子嘿嘿,干脆连人都一并收了……”周边人哄笑出声,纷纷一窝蜂地聚过来围观,叫嚷起哄声接连不断。
    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不知其意的肢体碰触令人生厌,云卿安的目光寒了下来。
    始作俑者洋洋得意,笑得不怀好意,他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冠,挤着来到云卿安面前,正想开口再叨几句却忽惊觉后衣领被人提了起来,连同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被拖着往后退去。
    那力道却又猝不及防地消失了,他这一下只得重重地一屁股坐到地面上,疼得龇牙咧嘴。
    司马厝厌恶地将他踢得滚远了一些,面色不善地扫视周围人,“不该凑上去的,都退开。”
    凶比劝来得实在的多,这一下众人皆纷纷作鸟兽状散开了,场面瞬间静了许多。剩二人视线相对时,意愫生而不自知,未惊起波澜。
    受惊的小兔被送还回来,云卿安垂目片刻,声音有些闷,“咱家快要跟不上你了。”
    满心满眼皆是,却也若即若离。
    司马厝深凝云卿安良久,伸手揽他至近前,将下巴搁在他的发间低笑了声,说:“不会牵紧些吗?后腰带,袖摆,再不济,在我身上系根绳子也行。”····云卿安往他的肩头蹭了蹭,轻声说:“可咱家等着被你牵……”
    温度却是瞬间冷了下来。
    借着昏光,司马厝将云卿安的脸捧起,目光在触及到他额角的伤时骤然如霜,抬手却只敢用指腹在其周边轻轻绕过,而不敢多碰一下。
    “等我。”
    知晓司马厝将要转身离开的意图,云卿安忙两人拉住,解释说:“不关先前那人的事。不必去寻,咱家无碍。”
    待司马厝终是停了步,云卿安忙接着道:“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岑衍给上过了药,料想是过一些日子就能好。侯爷若是觉着难看……”
    其话音未落便猛地止住了。
    过往不须怨,前路尚可待。虽未见盈月满池,银辉已然蓄满。是额伤处被落下了极轻极轻的吻。
    眼中莹光闪烁时,连晦土都作皎洁。
    司马厝没再松开云卿安,握上他的手腕,背过身去时似乎仍有点不大高兴。
    哪来的嫌?
    缘岸之堤,驻足放生者不缺。即是将被捕之鱼、鸟等,放生于池沼、山野。
    云卿安抚了抚兔耳,抬头问:“冷天罕见,从何寻来?”
    司马厝平静地答:“从薛醒那顺手拐来的。喜欢?”
    这来处可谓是扣在哪都解释得通。
    云卿安嘴角的笑弧浅浅,却是掩都掩不住。是由衷的,在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柔顺地瞧着人时,他就像是不带棱角的河川。润玉枕月,值拥爱怜。
    司马厝望着这一人一兔半晌,眸光微暗,未再言语,径直越过路边的箩筐,不怎么讲究地寻了一块来往人稀的空地坐下。他宛若又看到了那片白茫茫的朔原。
    寂空万里,故而未平。
    小虎崽应是骄毛的,豪横的。
    云卿安敛去了笑意,与他并排坐着,没急着追问而是默默陪同。
    良久,才听司马厝似是苦笑了声,侧过脸来,回忆着道:“我原先不顾反对,自己捡了只虎崽回去养,天天好吃好喝地把它供奉着,指望着靠它扬名立威,带回澧都好好吓一吓那京贵纨绔。”
    云卿安思索了一阵,柔声说:“就算没有虎崽,你本身也可以做得到。”
    “那不一样。”司马厝眉梢微抬,说,“总兵向来爱吩咐手下。”
    云卿安乖巧地道:“幸而咱家向来是受吩咐惯了的,依得来总兵。”
    这句话却是不经意地让司马厝的心被揪紧了一下。奴颜屈膝,看人眼色,即是他的常态。
    惯了的。
    司马厝拧眉一瞬,后低下头凑近云卿安,伸手划过他的颊边往耳垂处捏了捏,颇有些耳提面命的意思,道:“我不轻易给你吩咐。别人的,你爱听不听。”
    是阳奉阴违找借口,或是别的法子推诿,好歹让自己好过些。
    苟且逢迎且可抛。
    “在总兵面前,你永远都可以直起腰来。”司马厝的手轻轻滑下云卿安的后腰,复低首在他耳边声音平稳道,“犯不着全依我,我可保不准自己有没有什么坏德性,若来日祸端一出,你即帮凶。”
    小兔探头探脑地跑开了,小心翼翼,而后却有如入了归穴。
    云卿安渐渐抬眸。
    所知所感皆被司马厝一人牢牢占据。朔雪万里,偏落半末眼睫,原风过经,偶卷袖惊人,却历久未息。往日苦茶,尽化甘冽。
    该作何回报?
    喉间连绵不断传来的吻感滚烫得惊人,司马厝极力稳了稳呼吸,想要把怀中拱蹭的人按老实些,不料云卿安却是越发的肆无忌惮,舔舌烙印上寸肤时带着疯狂而虔诚。
    “总兵若有令,卿安必行之。允坏纵恶,甘之如饴。”
    依你。
    司马厝微扬了眉,道:“我像是坏的吗,为难你了吗?”
    邪火轻而易举地就被云卿安三言两语点得过炽过盛。
    云卿安挨凑着他,说:“总兵恭谦俭让,良民难得,故而本督,咄咄相逼。”
    司马厝搂紧了云卿安的腰,下巴抵在他的额上,低低地叹笑一声。
    没了那尖刻的棱刺时,云卿安就是另一副温软的缠人模样,大橘也老爱往他身上凑。
    “司马霆骂我不学无术,天天跟只老虎鬼混像个废物。我娘虽然害怕幼兽,却仍是同意留下,时不时还会多做一些食物让我去投喂。”
    朔原是极为空旷辽阔的,可受过了驯养的鹰却极少在那处落脚。该是属于自由的。小阿厝和虎崽皆不愿受过多的管束,故而常常作伴嬉玩,于日落归家时再听着司马霆的骂骂咧咧和赵枳姮的殷殷呼唤。他俩之间的感情比起那点微薄的父子情分只增不减。
    “现在,它总该是能咬人了。”云卿安温声说,心里柔软一片,“我若见了它,它会伤我吗?”
    大橘曾经停留在了他身边,暖绒绒的,同司马厝一样。那点翻卷的烬灰就被这么一下地抚平了。
    “它不会伤你,它对我身边的人从来都如对我一般。”司马厝脸上的神情渐渐在夜色中看不清了,声音也是情绪不辨,“可惜它有些笨。走时,我才十五岁。随司马霆出去了一趟,护了我爹,自己丢了命。”
    大橘不同于一般的兽,在长期的训练中掌握了一定的战斗技巧,在刀枪之下发动偷袭亦是游刃有余,上到战场之上或是探查或是别的自有其独特优势。在当年的沙雪枪影里,虎崽不顾一切地冲向危局,只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下小主人的亲人。
    尽管司马霆从来没有指望过它,带它出来,也无非是想要寻个由头让司马厝消停一会。死了,也未必能得他一声认可。
    云卿安只觉胸口一阵阵发着闷,不自觉地将司马厝环得更紧了一些。
    “我甚至会想,在当时它管我爹做什么?”司马厝的嘴角勾出一抹嘲,“司马霆挨了那么多回疼,也不差那一回。”
    后来,司马厝见到虎崽尸体时,默默替它立了冢烧纸,自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跟司马霆说过一句话,被骂了也是无动于衷。
    根本说不上谁对谁错,便也就和解不了。
    “可它惦念的,从来都是你的那一回。”
    已落至唇边的轻吻小心翼翼,又带着难言的缱绻明恋,心头缺失的那一角,好似便被这股漫出的温热填补上了。云卿安在用自己的方式,极尽所能替他慰解,就像虎崽曾经无数次轻舔他的伤处一样。
    还在的。
    今后彼此相望,便也有了依。
    “替我寻一张谶图,求签以查吉凶。”
    至时,香客常于命星塑像前焚烛祝告、祈愿。
    “云督,这不厚道。这关头你还要掂一掂我的好坏,家底是不是也要翻一翻?”司马厝偏头道。
    “本督不逢不化,不趋不避,前路不计。”云卿安对上他的目光,认真说,“只恨生不得干净,难为你求。”
    “劳烦总兵,替咱俩走这一趟。”
    *
    作者有话要说:
    [1]自网上资料。
    (本章完)
    第63章 惊鸿羽 记仇的很。
    滛宫后山,枯雪荒芜,寒寂一片,鸣叫声伴着窸窸窣窣的动静时不时传出,稍显普通。不过贵人常来的地方自是不可能毫不讲究,除了定期会有专人前来搜寻检查以保证安全以外,也得想方设法多添一些乐子进去。
    故而甚合圣意。
    “皇上,这里边不好进,还是留在外围好一些。”御侍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正在搭着弓箭的李延瞻身后,战战兢兢地劝说道。
    “废话,朕来这就是图个尽兴的,要是这不成那不成的,跟留在宫听那些个千篇一律的朝贺有何区别?”李延瞻不满道,继续带着侍卫队一步步向着林子中心走去。
    他此次照旧是偷偷溜出来的,当昏昏欲睡却在殿前强撑着时,听到御侍太监对滛宫的提及便再也坐不住,心里头痒的很。
    “是,奴婢多嘴了。”太监不敢再多言,在李延瞻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眸光微动。
    雪隐痕迹却也偶现爪印,越发添了趣味。
    李延瞻脚下踩断干枝发出的响声惊落了几簇雪,白缎垂下时忽见前面不远处的树干后闪过一个黑影,侍从提的灯笼火光有限故而照不亮远处,只能隐隐约约间现出一点动物的身形轮廓。李延瞻眯着眼细细打量,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先是示意侍卫停止前进,而后将手慢慢摸向箭筒,挽箭欲射。
    箭矢飞出仅几息的时间,只听得黑影发出一声嚎叫,跑出未远便倏忽倒地。
    李延瞻心头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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