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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少耘得意洋洋,当朝太傅。
    抱朴觉得他可能是疯了,为了摆脱一个可怕的人,去招惹另一个更可怕的人吗?作为凌王府最得力的书童,他觉得有必要劝一劝自己的主子,世子爷,那可是太傅啊,您不要命了?
    此刻的宁少耘却认为这个计策极其高明,请神有那种门槛,我上哪儿给纯阳上人找童子去!太傅的师门不许他娶亲,太傅为人古板,肯定谨守师命。这砻城就算满城都是浪荡子,太傅也定是最后的清流。说到高兴处一拍大腿,嘿!明日我就去求他,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然后不知死活的世子爷,第二天果真跑进开阳门,求见太傅去了。
    砻城宫阙的东南方,开辟出了一片很特殊的里坊,永和里。说是里,仍在宫城之内,南半部分是司空、太尉、太傅官署,北半部分则是巍巍殿阁。三公的官署,大多时候是作办公用的,司空与太尉在城内有私宅,只有太傅孑然一身,住在太傅官署内。
    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在的太傅府,与另两府有着莫名的差别,屋舍也有灵性,随主人的喜好,气韵发生微妙的改变。身在朝野心在方外的太傅,将这太傅官署住出了道骨仙风之感,还没走进府门,隐约嗅见一股乌木的甘冽香气,凡尘俗世的困扰,一卷一舒间就淡了。
    今日之事,一定能够妥善解决。
    宁少耘充满了信心,提袍登上台阶,门是虚掩着的,从半开的缝隙间朝里看,只看见宽袒的庭院,和院子正中间的一棵古槐。那古槐树养得极好,根系很发达,形态峥嵘地趴在地面上。虬曲的树干顶端,叶冠稠密如华盖。日光洒下来,零星射透枝叶,在地面洒下细碎的光斑。
    太傅应该在吧!他正想伸手推门,缝隙间蓦然出现一张脸,年少清瘦,但常显怒容。那是太傅贴身的童子,十六七岁光景,有传说他是上清童子,游历人间时追随了太傅。总之太傅身边的一切都不同寻常,玄之又玄,令人常生敬畏之心。
    宁少耘赔了笑脸,午真小哥,我来求见老师。请问老师可在?
    前一刻还横眉怒目的脸,一瞬换上了和蔼的颜色,午真变脸的速度,比变天快多了。
    虽然眉眼间半带戾气,但态度很和善。午真打开了门,含笑说:太傅在府内,刚见过太尉大人,请世子随我来吧。
    宁少耘忙拱拱手,随他进了厅堂。不似别的显贵之家,最体面的东西都愿意摆在这个地方示人,太傅府的厅堂摆设简单,简直称得上寒素。正因为简单,显得无比空旷,走进来只需一眼,就能看个全貌。
    太傅不在这里,宁少耘瞅瞅午真。午真目不斜视,不笑的时候,侧脸显得异常肃穆。
    穿过厅堂,后门外是雕花游廊,顺着游廊往前,就是太傅读书打坐的禅房。
    太傅接见学生,不像接见官员那么正式。午真把他引到门前,笃笃叩响了门扉,主人,凌王世子求见。
    禀报上去了,宁少耘不由有些紧张,垫底的学生面见老师,无异于自投罗网。
    心在胸膛里突突地跳动,屏息凝神听着,不知怎么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禅房的门才打开,太傅的目光甚至没在他脸上停留,转开身道:怎么,世子悟出大智慧了?
    宁少耘不免惭愧,这个问题后来他就没有再想过,哪里来的大智慧,小聪明倒是有一点。
    嘴角挂上了讨好的笑,他说:学生天资驽钝,这辈子是做不成学问了。再说今日休沐,老师怎么还谈课上的事呢。
    他的不学无术,换来太傅凉凉的一瞥。太傅应该早就认可他的平庸了,也对,我只要陛下成才。至于你们,日后是骏马还是骡马,看你们各自的造化。
    宁少耘讪讪摸了摸鼻子,就知道今日来,免不了几句教训。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达成目的,做骡马他也认了。
    所以太傅示意他坐,他还是站着,站到太傅的书案前,老师,我今日冒昧登门,老师不问问我来做什么吗?
    太傅抬眼看他,那双清透的瞳仁,如他垂委在胸前的长发一样幽深。通常情况下,太傅不愿意和他们商讨学业以外的问题,他们有什么困扰来请教,也是自己如实地陈述,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太傅沉默的凝视,让宁少耘碰了一鼻子灰,终于老老实实跽坐下来,肃容道:老师,学生遇见了一桩难事,昨日整整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兵不血刃的好办法。但这个办法,还需有人助我一臂之力,不知老师可愿意伸一把援手,助学生脱离苦海?
    说了半天,还是没有把事情说透彻。一个学生课业的好坏,完全可以从谈吐中窥见一斑。
    我与你交情很深吗?太傅忽然发问。
    宁少耘一怔,纯纯的师生情。
    那么你是如何有这胆量,要求我助你一臂之力的?
    太傅这人就是太清冷,太孤高,说话不留情面,让人进退两难。但换个立场想,他说的都是实在话,宁少耘自省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是太鲁莽了。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于是极力扮出哀求的姿态,半低着身子道:老师,学生当真遇见生死攸关的大事了,乞求老师,救学生一命。就是就是学生今年应太极观之邀压坛请神,这事老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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