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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像刀一样砍在我耳朵上,唰唰唰,应接不暇的。
    我想起那些不在家的日子,对母亲身体的忽视像回旋镖一样打在我身上,让我追悔莫及。
    这也是我愚蠢的地方。我记得还是大一的时候,有一回看她总掉头发就帮她挂了个号,让她去医院里检查一下,她马上拒绝,说自己没事,又用别的事情搪塞过去。
    那时我每天送完外卖就去帮小区里的住户跑腿买东西,大学宿舍都很少住,每天都累得不想说话,便是忽略了很多小细节,也就相信了她的话,就真的没再过问了。
    现在想想,我真个傻逼。
    我不敢再看我妈,默默回到病房等他。
    不一会儿,她上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双棉手套。
    我状若无事给她倒了一杯水,“天气冷,穿多一点再出去啊。”
    我妈:“不冷,刚下去找到个跟我同单位的,好巧的。”
    我尽量淡淡的:“哦。”
    那相顾无言的气氛像一座山一样沉重,我能感觉到母亲的犹豫和小心翼翼。
    在得了绝症的时候还在关心我的情绪,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我的母亲,我妈,用大半辈子来照顾我,养育我,这个叫刘群欣的女人。
    我一下子忍不住,眼泪很重的落下来,落在我背对我妈的地毯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吃饭没有?”
    我:“吃了。”我转过来,帮她把外套脱掉。
    我妈笑笑,“别告诉萧萧啊,要小升初了,别影响她,她要考十中那个外国语学校的。”
    我没说话。
    我妈:“别愁眉苦脸的,年轻人一点朝气都没有,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你这么大了,还不懂吗?”
    她好像很洒脱的样子,反倒一直在安慰我。
    可她越是这样我越难过,我总是想起我妈以前受过的苦,那么多,我还没让她享上什么福,她就要走了。
    她真的,一点都不要得我的好。
    我在医院陪我妈坐到下午四点,然后就回家去做饭。
    我给宁湛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妈在医院,这段日子我都不过去了,他说好,也没再多问了。
    萧萧一开始没问什么,但母亲两天没回家,她就开始问了。
    “哥哥,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加班要加几天啊?”
    我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快了。”
    母亲喜欢听留声机里的音乐和念白,我路过楼下的唱片店,买了一个带到医院里,她喜欢得不得了,医院里上上下下的病人和护工都知道了三楼有一个天天炫耀他儿子给他买的留声机的病人。
    自那之后,我每天都会把自己的一些东西放在医院,她每回都笑盈盈的,像个小女孩一样。
    看到她这样,我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以前我从来没有给我妈买过什么东西,父亲走后,大家就都不过生日了,总感觉少了一个人,容易伤心。所以,我竟从未用心给母亲单独买过什么她喜欢的东西。
    如今她病入膏肓,我才想起她有什么想要的喜欢的,再买给她,那种愧疚感令我无地自容。
    坐在公交车上,我想起母亲在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带我打雪仗,打完雪仗她带着我坐在楼下的台阶上观察雪花的形状。
    她说,大自然把雪花创造成十分精美的形状,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然后我问她,那人也是大自然创造的吗?
    她说,是啊,每个人都是,就像雪花一样,各个都形状不同,比如说,这个——
    她小心地指着落在我身上的一片雪,说,你仔细看,这片雪花晶莹剔透,有八个角,以后一定是厉害的人物,像小昀一样。
    我认真看了一下,真的看到了八个角,然后激动地喊,真的是的!
    母亲状态越来越不好,头发几乎都掉光了,生活起居变得很缓慢,整个人消瘦得不像样,但她每天都会鼓起精神来面对我。
    她咳嗽得越来越厉害,经常咳出血来,医生问了我几次要不要放弃化疗回家休养,这样能让她少一些痛苦,我每次都是沉默,因为母亲对我说过,要等萧萧考完试,见她最后一面。
    即将迎来最后一个学年,毕业论文和毕业实习都要开始了,我无暇顾及那些,只想天天陪着我妈,我真的害怕她会在我不在的哪一天,不打一声招呼就离我而去。
    我不敢想那之后会怎样。
    有几次做梦,我都梦到萧萧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我和母亲说了几次,萧萧很想你,结果被母亲很严肃地警告。
    她说,你是不是不想你妹妹好?让她好好考试!
    萧萧说他上个月写的作文被老师选中登校报了,是她们学校毕业周刊的c位,她说她本来想写妈妈的,但妈妈说要他写哥哥,她就换了一个人。
    “我写的超级多!特别用心!”萧萧骄傲地仰着头说。
    我整个人精神状态变得很糟糕,不想跟外界产生一丝一毫的关联,毕业实习我缺勤了很多次,与校方签署合约的那个企业还没结束实习就给了我一个“提前结束实习”的处分,被梅老师叫到办公室说了好几次。
    又一次去医院送饭,我在门口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没往里看,但空气中飘着我很熟悉的宁湛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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