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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片刻也不耽搁,直接再访总督府。
    这次成国公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使了劲,见面之后他更加热情,道:“我这个当伯父的先前不知,原来贤侄所谋乃是大事。
    你的来意我现在是完全明白了,说到底咱们都是为朝廷,为皇上办事。购地一事,完全不在话下。”
    顾柄同好在是个鬼精的人,他没有拿大,而是仍然客气,“有成国公这话,下官心中就安稳多了。不知那地的价格定下来没有?”
    “定了。”朱凤比出个食指,“一亩地,一两银子,算是个意思帐,不论是朝廷还是总督府都不指着这笔钱。”
    “一两?!”顾柄同睁大了眼睛。
    虽然他想过这里的土地肯定会分外便宜。
    因为商屯嘛,你得给商人留出利润空间,否则谁愿意这么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做这种苦生意?
    可一两也实在是太便宜了一点。
    近十年来,随着每年至少三千万两白银输入大明,大明属于是货币超限供应,并在实际上造成了一定的通货膨胀。
    导致江南的土地价格一路水涨船高,到这两年,一亩上等水田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五十两。
    当然了,江南的土地本就贵,在部分省份仍有一亩地十两、十五两银子的情况。
    但即便和更加便宜的地区比较,吕宋这里的地价都算是白送了。
    “就是一两。”朱凤轻轻一笑,“你虽不在朝中为官,但家学渊源,耳濡目染,应当知道皇上眼光长远。这次做的这件事,不在钱多钱少,朝廷不是为了商人兜里的那点儿银子,而是为了让他们更有动力垦荒种地。与此相比,贱卖土地算什么?贱卖了土地,粮食回去价格还会低呢。”
    当然了,商人为了超额利润,是不会主动降低粮价的,但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
    顾柄同还能说什么?
    他就是想到之前一直听过的那句话: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现在好了,
    一个新的商机摆在眼前了,
    外海岛屿的土地跟白送似的,相当于成本中的一个大头被去除了,那接下来还会担心商业资本投入不足?
    怕是反过来,会争先恐后的先购得土地再说吧?
    “对了,这么低廉的价格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有,就是十年之内,所出粮食只能供应大明。”
    这个应该不是问题。
    当顾柄同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的时候,
    随他而来的七位商人全都兴奋了,他们甚至开始‘冒犯式’的提问,说:“这不会是假的吧?”
    顾柄同解释:“成国公之言,还能有假?而且朝廷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首先这些土地都是平白得来的,一部分无偿给予移民,但移民数量毕竟有限,剩余的派何用场?还不如便宜卖了。”
    “但这也太便宜了。”
    “不。”其中有个商人说了,“你们都没看过《万国图志》么?这世上还有多少极好的耕地?想来朝廷也不是太‘珍惜’这些土地了,毕竟吕宋只是冰山一角罢了。今后怕是还有更多。”
    顾柄同倒没想那么深,
    但道理不假。
    “且先不管那些,这些一两一亩的土地你们要还是不要?”
    “当然是要,我要5万亩!”
    “我要7万亩!”
    与此同时的总督府,
    三皇子载垚对于朝廷的这次决策又是异常兴奋,“父皇真是早该如此了,若是三年前推行此政,去年北方大旱,马上就能调粮过去。”
    “三殿下,”朱凤略微发愁的说,“这件事说起来好处多多,但有两个问题。这么大量的土地谁来耕种?需要人手啊。再有,苏莱曼国王那边,必定会叫苦的。”
    几个月前他们倒是有人手的,
    因为他们俘虏了四千多叛军,但这些人都被他们用起来去垦荒了。
    现在还真没人。
    “人手方面,只能是再多雇佣吕宋国的青壮。至于苏莱曼,本王早看他不顺眼了,灭了他就是。”
    “擅自行动,怕是会惹怒陛下。”
    “我想给父皇请旨。”载垚摸着下巴说:“若是朝廷欲以此策加快垦荒的速度,缓解部分区域的粮食不足问题,那便不能捆手捆脚。想唐朝时,王玄策只有出使之任,却在途中攻灭一国,立下大功。眼下也该如是。”
    实际上,古代的政治观念中就有这样的逻辑。本质上都是社会达尔文主义,我比你强,我灭掉你,这很正常啊。
    朱厚照呢,是掌控能力强,所以会稍微缓缓,因为南洋国家很多,如果出兵灭了吕宋,其他国家都会恐慌。
    而大明在这里是进行贸易的,和平稳定的政治环境被打破,那还做什么生意?
    但他也理解古人的一些霸道想法……
    假如真有人把南洋全部收拾了一圈,他作为皇帝还真是只能大肆嘉奖,这是开疆拓土的大功劳啊,怎么能不嘉奖?
    所以载垚有这样的念头也十分正常。
    朱凤则带着三分期待,“如果是三殿下的话,皇上应会酌情考虑。”
    “应该早下决断,何必再和他拖拖拉拉的?苏莱曼此人本身也是阳奉阴违,心思颇多,就算灭了他,又能如何?若是实在不行,还可以许诺他一个太平王爷,请他到京师居住。这样也免了这些商人的后顾之忧,也可掀起一轮开发吕宋的热潮。”
    载垚有一种‘皇明’的荣誉感,他坐不住了,“不成。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来写!”
    ……
    ……
    二月初的京师。
    乾清宫。
    “朕反对将这些土地卖出高价。高价土地会抑制大明商人的投资热情,锁住这些经济活动,最后只能让大明前进的动力不足。
    放眼世界,太多地方拥有有价值的土地了,捂在手中实在没有意义,应该让大明的商人轻易的购买到它们,粮食也好,棉花也好,大明更需要的是这些!
    而土地高价只能是一锤子买卖,眼前会得到些利益,但损失的却是大明的未来。”
    天子的话语掷地有声,逻辑清晰,目光长远,在殿宇内来回回荡。
    实际上,这也是一个朝廷和商人相互共生的关系。当这些资本不断因为这种方式而获得超额收益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尽各种办法促使朝廷继续扩张。
    甚至可以支持一些文人,创造什么漂亮的说法来提供一套完整的行事逻辑。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从攻打日本开始的。
    皇帝解释了以后,朝臣还是渐渐理解了,明白了天子所说的目光放长远的内涵。
    外务官严嵩表态,并说:“穷兵黩武指的是耗尽国力与民财。但陛下此法,可以使土地与劳力都已成本极低的方式进行供应,由此而来的,便是更多的领土以及更多的产出,因而大明只会越打越富。”
    这正是朱厚照心中所想,只要占领耕地种出粮食,以明军的战力和大明的人口潜力,这世上还有谁人能敌?
    第八百八十五章 京师卫戍军!
    “惟中啊,条约之事怎么样了?”
    皇帝掐着腰,领着严嵩往里走。
    这件事虽然是老二在谈,但严嵩是外务官,其中细节肯定也是知道的。
    “回皇上,裕亲王很是能干,微臣觉得应当不成问题了。眼下就看要怎么签。”
    “再能干毕竟经验不足,你还是多把把关。”
    “皇上放心,微臣晓得的。”
    朱厚照眼睛笑得眯了,严嵩做事一向合他的心意,这小子很会来事。
    “坐吧,坐吧。”他伸手指了指,随后起了闲话心思,“去年景旸归国,动静不小,初看世界,上上下下脑子都热。好在过了个年清醒不少,惟中,依你所见,眼下的大明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不要拿立储这种话来堵朕的嘴啊。”
    严嵩笑了笑,“皇上哪里的话,微臣岂敢。不过近一年来,皇上确实较先前劳累许多,微臣都是瞧在眼里的,也想着法子能为皇上多分些忧。”
    “你观察的细,千头万绪,有些混乱,所以才要理理啊,没事,你说吧,不打紧。”
    “是,微臣总记得,皇上说不管做什么事,总是要目标明确才利于实践,否则稀里糊涂,原地打转,那便是空耗精力。而近来么,微臣是想,皇上不是命大殿下做了一个大国战略的讨论?时逢开春,皇上要不要找个时候真的把这个给定下来。这样的话,不管再怎么乱,也总是有一个明确的基调。”
    “有道理。还有么?”
    “还有……就是微臣认为陛下治下的大明已与先代完全不同,那个时候只用顾着国内,但眼下大明对外联系越来越多,因而要攥紧内外两个大局,擒贼先擒王。
    国内的大局首在军制和货币革新,次在民生福祉,在民生福祉之下有税制、移民等事。
    国外的大局则要依据大明所定的战略才能确定,不过总逃不过战、和两字。”
    朱厚照沉吟着,继而忍不住叹气,“你这么随便一说,便是了不得的事。不错,你近来也长了本事。”
    “陛下谬赞,都是陛下调教的好。”
    皇帝没和他客气,转头招呼,“尤址啊。”
    “奴婢在。”
    “去侍从室交代一下,让他们知会在京的两位成年皇子,还有主要的勋贵、九卿,京师高院所有有官身的教员,让他们都做好准备……一个月后吧。
    一个月后在奉天殿,朕叫大朝,叫他们都来。对了,让叫载垨先草拟好一个大国战略的文本,到时候一条一条过。再让各地巡抚、边镇总兵上奏疏,按照自愿原则,有想法的写,没想法的算了。”
    “奴婢记下了,这就去传旨。”
    朱厚照摆摆手,转过头来对严嵩说:“惟中,朕这几天也在想,正德二十一年想必事情不少。你不要在外务部躲清闲了。
    货币革新、缔结条约都是繁琐复杂的事,现在是裕亲王在弄,但他是做前期准备,真正的往下推,还是要靠你们这些老江湖。你入阁吧,分领这两样事。”
    严嵩忽闻喜讯,心绪一下激荡起来,“谢陛下隆恩!微臣必不辜负陛下期许!”
    其实原本内阁也有人,不过这两样事今年需要频繁出京,甚至出国,朱厚照还是要留着张、顾、王三人保证其他事务一切正常,不能为了一两个革新之制,原来的事情就全然不管了。
    更别说今年还有一场战争要打。
    次日巳时,
    皇帝在内阁、越国公和英国公的陪同下来到京师大营。
    经过四个多月的准备,出征日本的军队和粮草都快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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