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当然知道,我还听说她在周府的时候就心悦周济桓,所以后来太后才做主让她进了周济桓府里,”江维桢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所以这事儿和太后有关?”
“确切来说,是和我有关。”齐子元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周济桓临死前,大抵是为了给我找些不痛快,所以说了一件经年的秘密,他说……当年母后难产,折腾了一天一夜最后却生下了一个死胎,当时父皇正在外巡视皇陵,所以周家人便从外面抱了一个才出生的婴儿,换掉了那个死胎。”
迎着江维桢惊讶的目光,他露出了一点笑容,一字一句缓缓将最后一句话说完:“那个婴儿就是我。”
“所以你……”蓦地知道这么一个皇家密辛,江维桢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一点思绪,“那阿让他……”
“当年知情的除了几个周家人,就是在场的稳婆和我母后的贴身侍女,甚至连我母后都不知道她唯一的血脉其实根本就没来到这个世上,”齐子元垂下眼眸,低低叹了口气,“我事后让人查过,当年的稳婆早已被周济桓灭了口,除了周家人那个妇人就是现今唯一的知情人,所以,皇兄该是一早便知道我的身世,才想把那妇人掌控在自己手中。”
江维桢脑子还是乱的,打量着齐子元的神情下意识想要替齐让解释:“十多年前的事,阿让怎么可能知道,他找那个妇人说不定是为了别的事,比如周济桓……”
“你刚刚不也说那妇人对周济桓所为一无所知,”齐子元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慨,“其实我一直知道皇兄没有急于拿回皇位是为了朝局安稳,让我好奇的是,他怎么就敢笃定解决北奚这个心腹大患后还能拿回皇位,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他手中一早就有了筹码,不管何时只要曝出我的身世,这皇位就要理所应当回到他那里。”
“阿让他……我不知道他是何时知道的这件事,早先他或许有过这样的打算,但现在……”江维桢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齐子元,“这大半年的时间,我一直在他身边,他一日日的变化也都看在眼里,他与你相处时的关心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一点作伪。”
“我知道,也确信皇兄他不会害我,甚至偶尔能感觉到在皇位与我之间,他越来越多的挣扎,”齐子元说着话,手指轻轻点了点书案上的奏章,“皇兄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从小就把延绵大梁的江山社稷当成了自己的责任,登基之后更是殚精竭虑没有一日懈怠,他就是天生的皇帝,这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待眼下的问题解决,也该还给他的。”
“……你倒是懂他,他确确实实一直在为大梁的江山活着,”江维桢沉默了一瞬,又忍不住问道,“把皇位还给他……那你呢?”
“江公子又不是没听说过我在乾州时的名声,一个从小到大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怎么配当这天下的主人。更别提我根本就不是先帝血脉,要再占着这位置,齐家的列祖列宗早晚有一日要被气到从皇陵里爬出来,”齐子元轻轻笑了一声,“我对这皇位从来就没什么执念,实在是当日局势紧迫,母后不得已才把我从乾州叫了回来。起初的时候,我其实只是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但后来发现自己占的这个位置实在紧要,一言一行关系着天下百姓,才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竭尽自己所能,可还是出了不少纰漏,还搭上了无辜人的性命……我这大半年其实累得很,因为坐在那皇位上就再不能做自己了,要是当日有的选,我更想和江姑娘一样,找一个北关那样的地方,天高地阔无拘无束地活。”
话说到最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低低感慨道:“你看这皇城,看似华贵无比,到了晚上连颗星星都看不见,没意思的紧。”
“这皇城确实没意思的很,”江维桢也跟着起身,站在他身边顺着朝窗外看去,“我从小就不喜欢到皇城来,别人看着阿让天潢贵胄尊贵无比,我瞧见的只有看不完的书,处理不完的朝务,还有各怀鬼胎的文武朝臣。他在位十多年,为了这江山尽心竭力,也没见享到什么福,到最后还差点连小命都搭上……其实他当日醒来的时候,我提议过要带他一起回北关,但是他说,这天下是他亲手从先帝手里接过来的,他才是它名正言顺的主人。”
“这天底下确实再没有人比皇兄更名正言顺了……他在意这个位置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唯我独尊的荣耀,或者是唾手可得的权势,他想要的是,大梁江山永固,百姓长宁,”齐子元回转视线,看着暖阁上堆着的奏章,“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皇城,也觉得那位置无趣的很,但既然那是他想要的,我想让他如愿。”
江维桢靠在窗上,回过视线看着他:“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和阿让推心置腹地谈一谈,要是听见你刚刚那番话,他会少许多纠结。”
“会谈的,但不是现在,”齐子元道,“把皇位还给皇兄之前,我还要做件事情。”
“所以你叫我来的目的其实在这儿?”江维桢略沉吟,“说吧,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