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拽着他的披风,毛茸茸的脑袋往前抵在艾尔海森的胳膊上。
艾尔海森俯身,环住十星慕的肩膀,另一只手似乎打算穿过她的膝盖窝。
十星慕感受到他的动作,猛地制止他的手:“不用……抱。”
这还在街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巡逻的千岩军就守卫在不远的地方。有些早起的妇人看到他们的动作,露出友善的笑容。
十星慕觉得自己有点发热。
她一下清醒了不少,相当恳切地说:“我还能走。”
艾尔海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好。
又说:“以后发生什么要紧事,可以叫我。”
“那样便太麻烦你啦。”十星慕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有些事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然后看到艾尔海森扭过头,向她无声地望了过来。
临到嘴边的话便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呃……那个,好的。”
他们便往望舒客栈的方向走。
沿着一条宽敞大道,偶尔有淙淙溪水叮咚流淌,多彩缤纷的花朵迎着朝阳展开鲜嫩的花瓣和枝条,雪白的花瓣飘摇到水蓝色的溪流中。
一群嬉闹的小孩在为盛开的花朵争吵。
“为什么不让我去摘花?又不是你家种的。”
“就让它待在这里不好吗?还能多开一会。”
“如果你真想要多看一会,那不如直接把它摘下来做成标本!”
被反驳的小孩便不说话了。片刻,他才低低地说:“……蝴蝶。”
“什么?”
“这里花开的时候,有时会有蝴蝶飞过来。很好看。”
“哦……这样啊。”另一个小孩挠了挠头,“原来春天已经快到了。”
春天。
十星慕有些恍惚地注视这个阳光明媚的土地,起伏的山峦,野蛮生长的植被。
她觉得这个即将到来的春天,应该会是一个拥有好结局的春天。
十星慕四处看看:“好多花我都不认识。”
“你想摘一朵吗?”
“不用吧。这样其他人就看不到了。我喜欢的事物,还是很乐意给旁人分享的。觉得美好的花朵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太可惜了。”
艾尔海森揉了揉她的脑袋:“什么都愿意分享?”
这句话的含义有点不一样,十星慕仰头,认真地说:“你在混淆概念。”
“嗯。”艾尔海森承认得很快,“所以愿意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挠了挠她的耳朵,有点痒但很舒服。十星慕觉得自己不大争气,哼哼唧唧地小声说,完全就像是蚊子嘤嘤:“不怎么乐意。我会有点酸。”
“你可以再自私一点。”艾尔海森说。
十星慕提醒他:“别太纵容我了。小心我把你关起来哦。”
她挥舞着拳头,是用警告的语气。仿佛一只喵喵大叫,向人类警告自己是格外凶残、愤怒且闹哄哄的猫咪。
*
十星慕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她一倒在床上几乎就是昏了过去,再睁开眼是被饿得瘪瘪的肚子叫醒的。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很远很远之前的事情。
大概因为半夜在无妄坡听到了伊黎耶的歌声,于是也梦见了过去的事情。
伊黎耶是个好孩子,但她一直不知道她的结局。再次见到好友时,十星慕觉得她好像比之前更坚强了一点,流动的水里涌现出新生的曲调。
好友告诉她,那是小伊教给她唱的歌。
那时已是雷穆利亚王朝覆灭之后,枫丹建立起了新秩序。同样,官方文件要求将所有纯水精灵的诞生记录在案。十星慕因为力量的庞大也领到了一份职位,但是她从不露面,也不跟同事来往。整天无所事事,饱受同类的诟病,尤其是洛蒂娅的鄙夷。
在厄里那斯试探性地从颠倒的裂缝中爬出的时候,世界之外的污染物引发了好几例规模不大的灾厄。
洛蒂娅前去领命,围剿各处因为污染的浊水而出现的魔物,很少才遇见十星慕。
即使碰上了,也仅仅是看她一眼,然后评价说:“怠惰。”
相比之下另一位同事就好相处得多。伊迪娅时常跟在她身边,非常快乐:“太好了。这种有人陪着什么也不干的心情,真是愉悦得很多呢。你平常都干些什么呢?”
十星慕诚实回答:“找片水池待着。”
伊迪娅受到了启发:“那我也就可以找个瓶子待着。”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好友是怎么跟她们解释自己的离开。而在十星慕走之前,似乎因为消极怠工太久,还有一张矿工通告的罚单没有去领。
这时十星慕嗅嗅,闻到了杏仁的香味。
房门外走来走去的掌柜在和客栈老板交谈,两个人小声地聊着什么。
十星慕撑着床沿坐直,脑袋还有点昏沉,缓了一会,踢踏着鞋子走出门。
艾尔海森就在对面的窗台安静地翻着一页书,听见动静,站起来跟厨师模样的人说了几句。
然后他转身,合上书:“醒了?”
十星慕揉揉眼睛,点头。
她清醒得差不多了,面前便端上来一盘热腾腾的饭菜。
有时十星慕觉得艾尔海森会做太多计划,寻找最优化路径。这人名言警句太多,其中一条就是脑子长出来难道就不是拿来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