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之时,草长莺飞,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
花楺穿着桃粉绸缎裙子,坐在树下凉亭里编花篮,阵阵凉风拂过,浑身清爽。
忽然“咻”的一声,一个东西砸到她头顶,转而弹出去,落到腿边。
她抬眼看去,是个叶子迭的小船,有些丑。
花楺无语地收回视线,继续忙活手里花篮:“炎小邪你无不无聊啊。”
炎小邪双手撑在后脑勺,躺在一丈多高的树枝上。
他穿了身骚包的湛蓝金纹蟒袍,两条大长腿垂下,带动身下树枝一摇一晃,看得等在不远处的小太监们,一阵胆战心惊。
他嘴里叼着根草梗,懒洋洋地看天:“你无聊还是我无聊?捯饬你手里那破玩意半天了,连句话都不说。”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闷了!
花楺没有抬头:“这是给你母后祝寿的礼物,她那样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难得开口问我要个花篮,自然要编得好些。”
“切!你也知道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能稀罕你的花篮?那就是个让你进宫的名头罢了!”
炎小邪猛地坐起身,动作过大,树枝大幅度颤了颤。
“我说,你是傻了还是失忆了?我怎么看你把这个鬼地方当真了?这就是个幻境而已,和做梦没区别,那么认真干嘛?”
他一句话刚说完,远处两个小太监忙不迭跑过来,一左一右站在树枝下,生怕他掉下来,随时准备接住。
“哎呦,吓死奴才了!殿下您当心些啊,那么高地方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是掉下来摔出个好歹,他们可就得搭上条命!
两个太监心中腹诽。
炎小邪懒得说话,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两个太监不敢不从,慢吞吞回到之前的地方,继续伸直脖子观望。
“是幻境又怎样呢,”花楺的声音有些缥缈,“就像他们一样,他们是这世界里‘活生生’的人,幻境是假的,担心却是真的。”
“他们不过是怕自己受罚而已!”炎小邪毫不留情地戳破。
花楺沉默着,没有反驳。
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年龄是十六岁,也就是说,她和炎小邪穿到这个世界,足足十六年了。
那天夜里,他们被那个叫做“天道”的魇封印法力,放到这个世界里,从婴儿开始,像普通人那样一点点长大,要不是保留之前的记忆,他们恐怕当真会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在这里,她的身份是花丞相的独女,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炎小邪的身份是五皇子,当今皇后嫡出的唯一儿子。
并非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彼此的身份。
十年前,六岁的花楺跟着母亲,一起进宫给皇后请安。
她的母亲白氏,和皇后在未出阁时是闺中密友,各自婚嫁后也时常见面。前些年她娘为了生她,差点儿见阎王,缠绵病榻多年,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好,就带她进宫,来看望昔日闺蜜。
花楺矮身请安,还未磕头,就被皇后招手唤到身边。
“花花来我这里,让姨娘好好看看。”
她自称姨娘,而不是皇后。
花楺乖巧地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小花楺长得很可爱,粉粉白白的一小团,安静乖巧,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抱抱。
皇后自是喜欢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又捏脸,又抱抱,就差不管不顾地,在宫女们面前亲亲她了。
“哎呀小白,我快要羡慕死你了!你看花花多可爱啊,又安静又懂事,一点儿都不像我那个猴小子,才多大点儿人,成日想着逃出宫去,那群太监宫女们,都快被他欺负死了!”
白氏掩嘴偷笑:“当心让五皇子听了去,说你这个母后啊,偏疼人家孩子不疼他!”
两人笑着,门外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大吼。
“母后你又骗我!说好练完一百张字帖就放我出宫,我都写完了,那些人偏不放我走!”
一个小男孩蹦蹦跶跶地跑进殿,他穿着蓝色袍子,长得又白又嫩,一点儿都不像皇后口中的猴小子。
五皇子一溜烟跑到皇后身边,撒娇打滚,张牙舞爪,像个小无赖。
皇后看得头晕,连忙双手抓住他的小胳膊,往白氏面前一送:“来,见见你白姨娘。”
被禁锢的五皇子消停了些,垂着头喊了声:“白姨娘。”
“乖乖。”白氏摸摸他的头毛。
“还有,见见你花花妹妹。”
皇后把他的身子转向花楺。
听到这个名字,五皇子猛地抬起头,漆黑的大眼睛瞪得滴溜圆。
在五皇子打量花楺的同时,花楺也在打量他。
她眨眨眼,越看越疑惑,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像缩小版炎小邪?
“这个妹妹,我见过!”炎小邪惊呼。
皇后掩嘴偷笑,眼里抑制不住喜色,看向花楺的眼神,就像打量未来儿媳妇。
她家傻儿子不简单,眼光不错,这么小就会哄女孩子了。
“傻孩子,你妹妹第一次进宫,你上哪儿去见?难不成上辈子见过?”
“哼哼,”还略微有些圆润的迷你版炎小邪,扯开嘴角,笑得天真烂漫,“可不么,说不定做鬼时就见过了!”
他故意把那个“鬼”字,咬了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