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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芯苒说:“他毕业后便从事本职专业,去互联网大厂当社畜去了,996熬得自己天天胡子拉碴头发都没时间剪,一件格子衬衫能生生给我一穿一星期。一年前好不容易熬到管理层,我以为他能轻松点了,结果又辞职去一家创业公司做执行董事了。我反正也没别的要求,希望他在我们拍结婚照前别秃吧……”
    “嗐,别光说我,你是已经结婚了吗?六年前貌似是你出国前后,我记得你处过你哥队里的一个特种兵……”
    袁芯苒和邵棠久别重逢,话至投机处忘了不远处还站着卓熠。
    幸好她反应够快,急忙一咬舌头打住了话题。
    由于形象气质差距太大,她一下没认出卓熠和六年前是同一个人,全当眉眼间的几分相似是邵棠就喜欢这种类型,所谓当过兵也只是眼前的矜贵公子在随便一个普通部队待过两年。
    于是她便想当然地认为有些话她们姑娘家私下里互相探听一下没什么,当着人家现老公的面提前男友终归不好。
    可她叙旧到一半戛然而止的行为在卓熠看来俨然是另一番理解。
    他不难猜到袁芯苒是把他当成了别人。
    所以呢,这说明什么?
    在袁芯苒眼里,她自己的男朋友只是邋遢了些,少了点头发,就已经属于诈骗的范畴了。
    那如果他和邵棠没有分开过的话,他如此判若两人的变化,是不是邵棠就该去12315投诉,不无理由退货都算他店大欺客。
    第十五章
    如果只是袁芯苒单纯地没认出卓熠,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卓熠和邵棠谈恋爱那会儿还在飞鹰特战队服役,小情侣本身都每周只能约上半天会,见她们这些邵棠室友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可架不住她这一番发言的时机太寸,她刚吐槽完她自己的男友长残诈骗不说,几个小时前,邵棠也才“嫌弃”过卓熠最近几年没做好身材管理。
    这使得卓熠不想多想也没办法不多想,连带着邵棠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
    到头来她生生沉默了半分钟,考虑到一些话总不能叫卓熠自己说,再怎么尴尬也主动硬着头皮把话题扯回来。
    “芯苒,他其实也是我当年那个……”邵棠恨不得连借口都替袁芯苒想好了,“转业退伍后做生意去了,穿着打扮和过去完全不是一个调调,不怪你认不出来哈哈……”
    “哈哈是啊……我就说嘛,你们当年的感情那么好……”
    有什么比好友多年未见,在人家现任面前失口提及前任更社死的吗?
    袁芯苒表示真的有,那就是人家根本没换人,只不过岁月是个换脸app,把她男朋友从曾经阳光帅气的篮球少年换成了如今发际线一年比一年后移的资深社畜,也把邵棠曾经的特种兵男友换成了如今的……霸道总裁老公!
    考虑到卓熠生意做得太大,她如实说听起来都像是炫耀,所以邵棠只大致提了一下卓熠目前是在做生意,没有具体透露更多。
    不过袁芯苒好歹自己开店好多年,通过顾客穿着举止判断其身份的眼力总有。
    再加上刚才那几个纨绔子弟还有他们背后的大哥,都一口一句卓总,明显是一副怵于与他为敌的样子,她不难猜出邵棠老公的生意一定做得不小,说他是把小说影视剧中有钱有颜的霸道总裁照进现实真不是奉承恭维。
    袁芯苒想到这里,突然再次睁圆了眼睛,先是定定地看了邵棠半晌,继而又越过她,难以置信的目光重新落到卓熠身上。
    卓总,姓卓。
    邵棠又一直叫他阿熠……
    等等!
    卓熠这个名字,不是和近几年一举打造出新生代国产车第一品牌的卓越掌舵人一模一样吗?
    怪不得她之前就看卓熠眼熟,原来不只因为瞧出了他和邵棠大学时期男朋友有几分相似,更为关键的因素是她没少在各大财经媒体的报导中见过这张脸。
    她算是个创业初期的个体户小老板,男朋友烛云博现在也加入了一家创业公司,在该公司担任执行董事,他们二人平时都少不得关注一些财经方面的博主和公众号。
    而需要流量的媒体平台从来不会吝啬于报道卓熠这个引流大户。
    “棠宝,你老公是卓熠,该不会是卓越汽车那个卓熠……”
    为了避免再次认错人,造成让双方都更为社死的场面,袁芯苒这回留了个心眼儿,哪怕心里再觉得八九不离十,也还是先压低了声音,和邵棠确认了一下。
    “嗯,是啊,我知道这事儿听起来挺匪夷所思的,别说你,我当年嫁给他的时候大概都不敢想……”
    邵棠不想袁芯苒跟着担心,便没有透露自己前段时间出了场车祸,目前丢失了六年记忆的事。
    现下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对于甜品店来说,本就是不太会有什么客人来,准备打烊的时间段了。
    何况店里又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作为店长的袁芯苒索性提前叫员工们下了班,从当天店里没卖完的甜品中选了最招牌的几样,又亲自调了三杯饮品,招待邵棠和卓熠边吃边聊。
    “来,棠宝,尝尝这两款,西点是栗子泥口味的,欧包是咸蛋黄流沙馅儿。”
    袁芯苒把西点和放到烤箱里稍事加热的欧包切好摆盘,端到邵棠二人面前。
    “凭你们二位的身价,现在应该不太会来我家这样的小店吃东西了,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等我赚了更多的钱,保不齐哪天也会冲击一下高端市场。”
    不怪她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胖妞时就能吸引到校篮球队的校草,袁芯苒着实是个情商很高也很会为人处世的女孩子。
    纵然久未谋面的朋友已经和自己有了阶层的隔阂,见邵棠仍有意同自己亲近,便没有表现出寻常人在所难免的拘谨,既不会刻意模糊掉双方此时的差距,也全不见恭维逢迎的意味。
    她这样也叫仍然不太适应自己豪门阔太身份的邵棠自在了不少,逐一品尝过她递来的甜点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神色微讶:“芯苒,这些……”
    “嘿嘿,你应该尝得出来,栗子泥和芋泥还有咸蛋黄流沙都不是外面买的馅料,奶茶也不是奶茶粉勾兑的,包括里面的芋圆小料,全是我们店里自己做的。”袁芯苒笑眯眯地对邵棠眨眨眼,“配方就是咱们过去在宿舍里鼓捣出来的改进版。”
    于是从袁芯苒口中,邵棠得知了自己曾经帮袁芯苒减肥的善意之举,不只当时成功帮她摆脱了健康问题的困扰,还一定程度助攻了她今日的事业。
    用袁芯苒的话说,她不像邵棠,对医学感兴趣又是个实打实的大学霸。
    她之所以选择学医,无非是报志愿时父母认为女孩子当医生安稳,未来说出去也好找对象,可以说她本科阶段都是脱了一层皮才勉强拿到毕业证的,再让她考研她宁可死。
    不过本科毕业的医学生去哪里找本专业对口的工作呢?
    她思来想去,加上烛云博又一直在鼓励她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她最终决定把邵棠传递给她的理念发扬光大,去造福更多和她一样贪嘴又有减肥需求的小胖妞。
    “你说你当初怎么走得那么急啊,大二学期末才拿到的交换名额,假期就不声不响地把东西都收走了。等到新学期开学我们全傻眼了,因为听说那边开学挺迟的,以为你还能陪我们一段时间呢,怎么也来得及让我们给你攒个局送行。”
    袁芯苒说着说着着,话赶话地感慨起了邵棠六年前着实反常的不辞而别。
    “要不是清楚你的为人,我们肯定拿你当那种苟富贵,一秒不耽搁,立刻相忘的人。不过大家毕竟和你朝夕相处了两年,整个临床系没有人不知道你人美心善,我们就觉得你大概也是有些不得已的理由。”
    “不过理由到底是什么呀,你急着走这点我们还勉强可以想通,后来应该都安定下来了吧,怎么还是一直没联系我们?”袁芯苒至今忆起这些仍然十分不解。
    “啊,这个……”本来正美滋滋品尝糕点的邵棠一下让袁芯苒问懵了。
    她不是不想替袁芯苒解惑,而是她也认为如袁芯苒所言的事情自己做不出来,她到这里的记忆已经没有了,失忆的她比袁芯苒更加困惑不解。
    适才袁芯苒表现出一副与她许久未见,险些没认出彼此的样子,她还以为是自己出国后与昔日的大学同学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导致的。
    毕竟时间可以冲淡包括同窗情谊在内的很多东西,当双方的生活圈不再有交集,特别亲密的朋友也会不知不觉地变成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互相问候两句的点头之交。
    可闹了半天,原来她们早已连点头之交都不算了吗?
    还是她单方面决定与所有同学断绝联系的,怎么会这样?
    下意识地,邵棠转头看向她认为应该可以回答以上问题的卓熠,想让卓熠给袁芯苒,也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
    就这样,卓熠继她之后也吞吞吐吐起来。
    他倒不会和邵棠一样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而是据他所知的实情,根本不可能坦诚告诉给袁芯苒,以及此刻丧失了全部六年记忆的邵棠。
    邵棠为什么会着去美国?
    因为她那时刚与他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婚姻,被他伤得太深,迫切地需要一段足够远的距离,去让她淡忘对他的感情。
    她又为什么没有给任何同学朋友留下联系方式?
    问题是她留下了联系方式要如何同他们说明其间缘由。
    难道实话实说吗?
    昭告天下她在二十岁那年识人不清,明知父母兄长都不可能同意,还是毅然决然地从家中偷出户口本,跟个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的王八蛋领了证,结果短短半个月后,王八蛋就害死了她亲哥哥……
    邵棠曾经是个特别开朗乐观积极向上的姑娘,爱说爱笑,善解人意,因为从不吝啬拿出真心待人,所以身边也从不缺袁芯苒这样的知心朋友。
    不过同他离婚,远走美国后却仿佛变了个人。
    卓熠一直默默守着她看着她,因此再清楚不过,她这些年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无论男女都只维持着逢人三分笑的礼貌关系,然后几乎将所有精力投进了对学术的钻研上。
    她不仅没联络老朋友,也同样没去结交新朋友,就那么孑然一身地在异国他乡求学,用他的过错去惩罚她自己。
    袁芯苒问完这句话后,几人间本来有说有笑的轻快氛围瞬间降温至冰点,好半天过去了,邵棠没说话,卓熠也没说话。
    袁芯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再不合时宜地追问之余,也暗暗思忖,越想越觉得邵棠和卓熠夫妻当年应该真遇到了什么至今仍旧忌讳回想的事。
    很快,她思考出了一些眉目。
    得益于卓熠有关的报导她和烛云博一起读过不少,她基本清楚这位青年总裁特战队退伍后是如何发的家。
    今天之前,她只是没将卓越的卓总和邵棠带她见过几次面的“阿熠”对上号而已,眼下二人角色重合,一些关键时间点便也对接起来。
    六年前,卓越的前任老总,也正是卓熠的父亲因操劳过度积劳成疾壮年离世,将千疮百孔,基本任谁看来都回天乏力的卓越汽配留给了卓熠。
    卓熠不算白手起家,他的境遇比白手起家更惨。
    相关报导中说,父亲过世时他尚且处于对家中产业一无所知的情况。
    直到祸不单行,本来军功显赫,也有意在部队继续发展的他因一次任务受了重伤,不得不终止军旅生涯提前退了下来。
    然后就于住院休养阶段,被吵着要破产分家的股东元老们找上了门。
    如果这些全发生在六年前,从邵棠取得交换名额,到她动身去往美国前的那段时间,一切便讲得通了。
    那会儿她男朋友不仅人受了伤家里也遭了变故,她哪里顾得上同他们庆贺道别呢?
    至于后来她为什么还是如期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也许是因为机会难得,而且当年就宠极了她的卓熠也不会允许她因为他,再一并耽误了她自己的前途……
    袁芯苒本身也算是个创业人士,哪怕她的甜品店和国产之光卓越汽车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期间辛酸苦辣也略尝一二。
    她可以猜到卓熠和邵棠这些年并非一帆风顺,有些事不想再去提及情有可原。
    “哎呀,瞧我这个记性,忘记我们最近还新上了好几款巧克力风味的爆浆曲奇了!”袁芯苒一拍脑门,干脆将话题叉开,起身往干点货架走去,“你们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
    她的本意是借此机会给适才叫邵棠和卓熠都感到不愉快的交谈画上终止符,不料她离座后,这对现阶段有实无名的夫妻之间气氛更是凝滞。
    邵棠抿唇望着卓熠,也仿佛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一样,打算说点什么,又因为拿到曲奇的袁芯苒去而复返,没有开口。
    袁芯苒随便浏览都能通过报导还原出的东西,邵棠今天上午刚看了那么多介绍卓熠和卓越发家史的文章,怎么会联系不上事件与事件的因果关联呢?
    她记得卓熠的父亲过世。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父亲离世得过于突然,让本就母亲早逝的他一下子没了家,她也不会那么迫切地偷出户口本和他领证。
    像他们这样隶属精英特战队的特种兵,外出执行危险任务前都有为家人留遗书的传统。
    得知了他半个月后便要随队出发去云缅边境,协助当地警方执行一次极其凶险的缉毒任务后,她实在不忍心看他无念无挂地涉身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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