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堑长一智,他可是被白羽弦太使阴耍狠断过一只手, 自然不会再信那小子人畜无害的表象。
像白羽弦太这种为达目的不惜和夏初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 被拒绝后大概率会恼羞成怒,对邵棠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
卓熠想到这里,便匆匆道了声谢,暂且挂断了这通和严太太电话。
然后便立刻从通讯录中调出徐念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卓熠哥, 我……都怪我不长脑子,完全没想到那个小日本会搞这一手,伙同夏初不说,还伪装成左向远骗邵棠姐过去……”
听他言简意赅地陈述清来龙去脉, 徐念也急了,赶忙把之前帮邵棠说谎的事情向他如实相告。
“我……你……现在怎么办呀?”
徐念说着, 声音已然慌出了哭腔。
“烈士陵园在八宝山那边呢,就算咱们立刻赶过去也……”
也怎么样?
无需她嘤咛着将话说完,卓熠就在心里飞快地算出了他们所有人去到邵棠身边所需的最短时间。
他身处远郊疗养院,豁出去全程超速也得一个小时。
徐念在howl,国贸商圈的地界,赶上十一长假的出行高峰,怕是只会比他慢不会比他快。
事到如今唯有报警,但打了报警电话又要怎么说?
他的前妻数日前突然收到了亡兄战友弟弟的联络,想与她一起去为家中已故的兄长扫墓。
结果同一人刚刚又联系了他,他顺嘴一提,不料对方直接否定了此事,他因此怀疑他前妻是被人骗出去的,极有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
可如果这样说,他是不是更像那个对前妻纠缠不放的变态?
他既然已经明说了是前妻,那么他要怎么证明邵棠对他说的是实话,而不是为了避免被他打扰的托词?
除非报案人能够将矛头直指白羽弦太,证明他盗取左向远的邮箱在先,也确实对邵棠不怀好意……
思索间,卓熠又两次拨打了邵棠的电话。
毫无疑问都没能打通。
他怀疑白羽弦太是用了什么手段屏蔽了他们周围的信号,因为听筒里传来的,正是象征对面根本无法接收讯号的短促忙音。
白羽弦太办得到这种事,那日在“糖芯制菓”他就用过一模一样的手段。
一度险些诱发了自己的战后ptsd发作,毕竟他也曾在战场上遇到过如出一辙的情形……
卓熠一贯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可当过往的惨痛经历和如今的不好联想重合在一起,他再次从通话记录里调出严穆号码的手都在抖。
“严总,麻烦您让夏初立刻用他自己的身份报警,把白羽弦太做了什么,又准备做什么如实告知警方。”
严穆倒是接得快,卓熠也在确定了电话另一边是他本人而并非严太太之后,明说了自己的要求和交换条件。
“这次算你们帮我。”卓熠说,“无论结果如何,之前夏初做过的一切事情,在我这里全都一笔勾销。”
“好,我知道了。”
夏初向他透露白羽弦太真实身份在先,严穆这会儿深知邵棠对卓熠的重要性,出于顾及对方底线的考量,甚至比卓熠更担心再拖久邵棠会出事。
于是连忙把夏初叫到跟前,打开手机的公放功能,让卓熠亲自交代他报警后要说什么都怎么说。
却不成想适才面对他们夫妻一直怂破天际,口口声声求他亲爹救命的夏初居然当即换了副嘴脸,不待卓熠说完就出言打断。
“……卓总,你求我和严穆的诚意我感受到了,可是不好意思哈,这忙我不能帮。”
他这话一出,不只令明事理的严太太惊恼万分,连一定程度和他蛇鼠一窝的严穆都目瞪口呆。
平心而论,严穆在为人处世方面绝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人狂手腕儿狠在京圈地界是出了名的。
可他也更多是以牙还牙以恶制恶,好人他一般能不动即不动。
而对方若是买他面子,主动展现出胸怀和诚意,他也断然干不出以怨报德,去臭不要脸欺善怕恶的事。
所以他万万没料到向来在他面前狗腿至极的夏初会在这时违背他的意思,对摆明了打算帮衬一把的卓熠坐地起价。
“艹,夏初你……”
严穆疑似又关了公放,不过只凭听筒里隐约传来的动静就足以见得他们此刻的交流方式绝对不和平。
严穆不可能搞不定夏初,夏初说白了就是个靠抱大佬大腿狐假虎威的狗腿子,若是不了解他们的人,很容易会基于二人的表面相处模式做出类似的误判。
可早在严穆被夏初说动,投了当时谁都不看好的卓越时,看人较一般人透彻的卓熠就堪破了二人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从属关系。
毕竟严太太也在,严穆这次未必拿捏不了夏初。
只是现在情势紧迫,卓熠着实没时间等严穆夫妇管教好自家狗腿子,给他一个所谓的交代。
“严总,麻烦您把手机给夏初,让他有什么要求和我直接说。”
卓熠微微增大了音量,以便那边拿着手机的严穆能听清楚。
他尽可能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但咬字间不容置疑的意味仍让严穆慑了一瞬,下意识便将手机递给了身旁还在胡搅蛮缠的夏初。
“要什么,说话。”
确定手机已经落到夏初手里,卓熠的语气更重了几分,话语的内容像是对夏初示弱,口吻却强硬得如同下达命令。
夏初此人当然不是除了跪舔大佬之外一无是处的狗腿子。
不过人怂也是真的,不然不会在意识到白羽弦太是拉他玩火后果断反水,跪回来求严穆保他。
他必然会怵真实身份为暴力团首脑,又能一言不合杀他全家的白羽弦太,但并不代表他有胆子在邵棠的问题上和卓熠顾盼言他。
他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邵棠是卓熠的底线,他但凡敢触,卓熠保不齐比白羽弦太更什么都做得出来。
“卓总,我和你实话实说,白羽弦太不是我能惹起的人,我帮你这一次可以,但我得匿名。”
夏初有些艰涩地吞咽一声,似是在忖度说辞。
“之后你打算和他怎么个斗法随便。”夏初说,“不过我希望在确保他没办法拿我怎么样之前,你别让他知道我跳反到你这边了,也别牵扯到严穆……”
“说什么屁话,你怂你自己的,当老子和你一样是怂逼?”
结果他话没说完就遭了严穆的打断。
狂妄如严穆从没往个人字典里放过“胆小怕事”这个词,听夏初竟当着卓熠的面一并替他认怂,一直按捺的火“噌”地燃了起来。
要不要和卓熠统一战线两说,反正严穆才不会在那小二鬼子面前畏首畏尾。
然而卓熠却听明白了夏初真正想传达的意思。
夏初未准有多在意严穆会不会因为搅和进这些事里给他自己招来麻烦。
这货无非利己到了骨子里罢了。
他更怕的是严穆如果明目张胆地插手,会叫白羽弦太一并对和严穆关系匪浅的他产生怀疑。
正如他摆在最前面说的,直到确定白羽弦太以后都无法对他构成威胁,否则他都不打算将同白羽弦太决裂一事光明正大地放至台面。
“没问题。”
卓熠琢磨透了这些,便轻哼了声。
严穆只感念夏初狗腿子得十几年如一日,陪他白手起家一路走过来,认为二人是同甘共苦的过命交情。
大概根本没想过,夏初之所以会表现得对他不离不弃,全仰仗他是那个笑到如今的人而已,他一直没让夏初输是因,然后才有了夏初始终同他站在一处的果。
“但我提醒你,最好从现在就想清楚到底要苟在哪边。”卓熠说,“要是让我知道你中间干出一点两头堵的买卖,我不会像严总一样只着眼于结果。”
安排好夏初那边,卓熠自己也没耽搁,一刻不待地叫来司机,让司机尽可能快地载他去八宝山。
路上,他又接到了徐念的电话。
同样心急如焚的小姑娘也在去往八宝山烈士陵园的车上。
howl的祁总,也是周晨骁的妈妈为她安排了司机和车,怕她自己慌里慌张地开车再有危险。
“放心吧,有严总和严太太坐镇,夏初搞不出幺蛾子,会老老实实办好我交代的事。”
邵棠那边一刻没有消息,卓熠的心就也一刻悬着。
可他深知自己表现出慌张于现在的情况有害无益。
除了让本就手足无措的徐念更慌之外没有任何效用。
因此只将目前有利于他们的情况同步给了徐念。
徐念好歹是做了军嫂的人,同样心知肚明当下不能自乱阵脚,便也尽力平稳了情绪,和卓熠说了邵棠确实已经恢复记忆,并且早就不再怨他这件事。
“卓熠哥,严太太的判断没错,邵棠姐那么好的女孩儿,她拎得清当年邵荣哥哥的牺牲该怪谁。”
徐念言辞十分恳切。
“你听我一句,别再折磨你自己了。”徐念说,“你和邵棠姐好好的,这不仅是邵棠姐的愿望,邵荣哥哥,还有邵院长……如果他们在天有灵,也一定想看到你们破镜重圆。”
“放心吧,我不会再让棠棠难过了。”
卓熠的喉咙发紧,沉淀多年的愧疚没有那么轻易一笔勾销,可他已经隐隐看清了自己该选的路。
即使徐念说得委婉,他也听懂了。
如果他继续以亏欠之名行退缩之事,那么不只是折磨他自己,也无疑是在折磨还爱着他的邵棠。
“我听棠棠的。”卓熠说,“她既然愿意再给我一次爱她的机会,我不会逃。”
在路途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卓熠的手机又一次响起,这一次是已经被警方找到的邵棠。
正如卓熠之前猜测的那样。
白羽弦太果然又故技重施。
他采用特殊手段屏蔽了他和邵棠周围的通讯信号,让遭他纠缠的邵棠根本没办法自己打通包括110在内的任何电话。
但他这一操作也为警方提供了搜寻的便利。
在接到夏初的报警后,警方立刻便通过科技手段锁定了那个周遭通讯异常,又被整个包场下来的咖啡厅。
“阿熠,你别担心,我到警局了,得知我是烈士家属,警察同志们都很照顾我。”
邵棠向来是个敏锐聪颖的姑娘,虽然一时想不太通卓熠是如何知晓自己遇到危险的,但她不难猜出她这次能逢凶化吉,一定又是卓熠想出了办法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