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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贵妃想必也不会与我那未出阁的侄女计较?估算着圣上也即将临驾,却还有一味安神丸落在了沽山脚下的驿行殿。”
    王皇后起身披了件金织牡丹外罩,款步走向江沅。
    “这安神丸,圣上每晚可都不能离了它。既然沅贵妃也不打算泡汤,不如替本宫下一趟山吧。”
    江沅:“…”
    敢情是在这等着自己。
    .
    出了香汤殿,身后的小宫女沐兮这才松了口气,原本垮着的小脸瞬间扬了笑。
    江沅转头看她,恨铁般轻点了额。
    “小丫头,不要总把情绪摆在脸上。说不定哪天…你的表情便会被人永远地定在脸上。”
    沐兮被吓得立刻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她。
    江沅望了望远处的早已候着的小太监,紧了紧大氅,不再言语,快步朝马车走去。
    “劳烦袁公公久等了。”
    江沅搭着小太监的手,两三步上了马车,并礼貌道谢。
    “伺候娘娘,便是奴才的天职。”
    声音嘹亮听不出半点因为寒冷而夹杂的颤音,虽然他的鼻头早已在风雪中冻得通红。
    这小太监名叫袁冬,做事颇为稳当,并且善于察言观色,深得王皇后的信任。
    江沅带着沐兮进了马车,便觉得内里温暖如春,四角摆着炭火铜炉不说,坐垫上也铺着厚厚的狐裘,并还贴心地摆着手炉。
    “娘娘,皇后知道您怕冷,这些取暖家拾准备得可真俱到。”
    沐兮早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意识模糊,一进马车便舒服得嘴巴更不想听脑袋的了。
    江沅则不再理会,靠着一侧卧榻,打算闭目养神。
    这沽山并不高耸,可这天气却冷得出奇。
    出了临仙阁,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鹅毛雪,像刀子一样刮得脸生疼。
    越往下走,江沅明显觉得马车行进困难,车轱压在厚厚的积雪上吱呀作响,也算与这风雪打了个平手。
    “袁公公…你快进来暖和下吧。”
    江沅不受冻,此时睡意频袭,可想着马车外还有人为自己驾车便有些于心不忍。
    “牢娘娘累心了,奴才不冷!”
    袁冬说完,又是抽了一鞭子,加速了马车。
    沐兮此时却突然觉察有些不对劲,沅娘娘是上了马车就睡觉的人,自己会因为无聊,经常掀开车帘隔着防寒纱瞥了沿途一路。
    而这条下山路,绝不是之前和众人一同上山的路径!
    上山的路虽是寒冷,可风雪并不盛,如今下山前往驿行殿,应是上山便能路过的,哪像现在的大雪封山…
    似是…无路可走?
    沐兮想到这,惊厥一身冷汗!
    “娘娘…大事不妙。”
    小宫女刚推醒了江沅,意外发生了。
    “哗哗啦…”一阵天旋地转,江沅瞬间被卡在马车里,而马车被一阵雪崩压得几近变形…
    沐兮死死护着主子,这一次,她没有害怕得大哭。
    江沅努力地推开着车窗,想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袁公公!你还在外面吗?”
    万籁俱寂,徒有落雪沙沙作响。
    江沅不死心地发问…
    当然不会得到回应,这一切本就王皇后设的局!
    她恨自己,恨不得找机会杀了自己。
    醒悟了这一切,江沅有些后悔了,倘若裴寂在身边…自己不会这么被欺负。
    越想越难过,嘴角也是越扯越大,最终江沅难过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沐兮,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没用的人?什么都做不好,还处处惹人讨厌。”
    在她身侧的小宫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吓得不轻,但却还努力保持镇定安慰她。
    “娘娘不要吓奴婢,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此次不过是一场小风雪,我们都会平安的…”
    又是一团雪压着树枝砸了下来,打断了木兮的自我打气。
    江沅眼见头顶的马车壁快支撑不住,咔嚓声时不时敲着两人的心房,一刻不得安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见得显出了皂色。
    周遭一片死寂,寒风从四面八方钻了进来,一刀刀割走江沅的意识…
    然,便是此刻…
    少年一袭绯衣无风自扬,自梦境中朝她走来…
    第17章 入梦
    “咯吱…咯吱…”江沅听着踏雪声,迷蒙转醒。
    寒风依旧在雪野上呼啸,身后的脚印很快又蒙上了新雪,平整而洁白,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江沅被冻得又搂紧了身前的“热源”,而此时的“热源”却猛得一颤,遂即放松下来。
    裴寂微微转首,喉头上下滚了滚,可还是哑着嗓子。
    “…醒了么?”
    江沅挣扎地抖了抖背上的积雪,以减轻他的负重。
    “嗯…裴寂…有你真好。”
    美人伏于山野,雪粒纷纷然,落于她的发间流苏,他的额前长睫。面上眉目间,风雪欺盖。
    裴寂背着江沅,置于这漫天飞雪,是满目纯净的白。
    江沅又陷入了昏睡,伏在裴寂的背上,伴随着有节奏的轻微颠簸,不知不觉,又陷入梦境。
    这一次,绯衣少年朝自己款步走来,桃花眼里带着几分缱绻,嗓音撩心入骨隐匿着笑意。
    他蹲下身,玩味地捏着自己的小肉脸。
    “江沅…你怎的还在睡觉,真是太懒了!”
    .
    “江沅!江沅!你快醒醒…别睡了。”
    依旧是熟悉的嗓音,可带着几分急切。
    江沅冷得打了一个寒颤,睁眼便看见裴寂一身红衣趴在地上,痛苦地拽着自己的手。
    一头墨发扎眼的铺在雪地里,苍白的脸似冰雪雕与这天地几乎融为一体,绯衣单薄,湛蓝的鱼尾在划拨着积雪…
    鱼尾!?
    江沅猛然清醒,迅速解下身上的大氅盖在裴寂下身。
    天啊,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明明知道裴寂他负伤未愈,明明可以摘了手串让他找不到自己,明明能够不必在皇后面前逞强…
    江沅无措地搂他入怀,环顾四周,依旧茫然。
    “裴寂!你是疯了吗?”
    她不会哭,可此时略显哽咽的嘶吼更让人心疼。
    少年微微偏头,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抚向无措的少女,拇指轻覆在那颗泪痣上。
    摩挲…
    “咳咳…沅儿…你听说过吗?无舟难自渡,无解不疯魔…咳咳…而你…”
    江沅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下一刻捂住了少年的嘴。
    “别说话了,你这个傻瓜!眼泪不肯给我,倒是肯为我舍命…”
    傍晚的天,寒风更甚了。裴寂无力地垂头,背脊微弯靠在江沅怀里。
    那双桃花眼敛了沉寂,嘴角却却抿着满足的笑。
    “江沅,因为是你,都值得…”
    又刮过一阵风,最后三个字随着风雪隐着消散,江沅没有听清。
    她努力地搂紧他,想给他再多一点的温暖!
    裴寂强撑着安抚她…
    暮色渐浓,大雪照亮整座山头,也照亮少年沉睡的脸。
    她一次次地想将他从雪地里拉起来,又一次次地狼狈跌倒,大雪的冷酷无情似要将他俩拖入深渊。
    在这片狼籍中,江沅无声地笑了…
    也罢…与他同死,自己也是愿意的。
    从此捕鲛人的使命?江家的密辛?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
    一场大雪几近封山,江沅抱着裴寂于这风雪之中快要塑成冰雕,任凭意识如何挣扎,怕是等不到寒去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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