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轻轻的声音带着心疼的哽咽。
“沅儿…你瘦了!我…我不打算再走了!”
裴寂异常小心地将她紧紧嵌入自己的怀中,肩膀甚至微微地颤抖,声音低哑,若有若无的颤音。
“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江沅听后喃喃道,神情有些飘忽。
“你不去找那鲛人公主了?”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裴寂又将她搂紧了几分,不假思索,拔高了音量保证道。
…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江沅微微挣脱出温暖,蹙眉瞪着他,眼角的泪痣颤着,那立体的五官带着薄怒更显得娇俏。
“所以…你之前的离开就是因为那个云蓁蓁?”
裴寂凝神望了江沅片刻,先是一怔,旋即清清淡淡,无奈地笑道。
“真不知你脑袋整日想些什么,难道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始乱终弃之人?”
“唔…差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江沅清了嗓子,肃着脸,晶亮的鹿眸烟波流转,故作嗔怨道。
裴寂轻叹一声,唇边犹带着笑,复又将少女揽入怀中,良久才轻声开口道。
“我的沅儿…别想太多。”
耳边响起轻软的声音。
“那你回家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吗?”
…
“嗯…”
“那你蛊惑了王皇后,将我放了,不怕她找你麻烦?”
“…我连她身边人也一并蛊惑了。”
那糯糯的问话,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透着股醉人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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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大雪之后,朝阳宫的天开始放晴,阳光日趋温暖,并一直沉浸在暖洋洋的氛围中。
凤仪殿没有再下过雪,当最后一团雪也消失殆尽后,绿茸茸的草尖全部都冒出来。
春风过境,再过半月便是除夕。
巍峨肃然的皇宫也逐渐喧闹起来,各宫殿都换了门神、联对和新油了桃符,从午门到龙泉宫一路正门大开,两边皆是朱红灯笼大高照,点的如两条金龙一般。
江沅的水晶宫也象征性地贴了福气窗花和挂牌,忠实丫鬟沐兮兴高采烈地忙上忙下…
若不是自家主子大病初愈,受不得过于喧嚣的人气,沐兮真想邀着小姐妹将水晶宫彻底翻修一遍,祛除一年来的晦气。
“娘娘…您回屋里坐着吧,静妃娘娘又给咱们送了一筐炭,暖气管够。”
沐兮瞧着江沅仍旧脸色发白,两颊冻得通红。站在屋外看着她们忙活,不消半刻眼底又显了病色,于是心疼地搀着她回屋了。
若不是静妃娘娘常常差人送些常规药物和过冬物件,这个冬天,沅娘娘怕是熬不住。
一想到这,沐兮更是无奈地直摇头。
这一举动被江沅看了去,她转头正色问道。
“都快过年了,眼瞧着我身体也病愈十分,你这小丫头怎的还是满面愁容?”
“娘娘有所不知,咱们水晶宫曾经风光的时候,这门槛都叫人踏平了。如今…放眼整个朝阳皇宫,也就冷宫、还有咱水晶宫最为冷清。”
忠实丫鬟皱着眉头,愤愤不平道。
江沅听后倒不以为然,这样的冷清她乐得自在。
只是,苦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鬟沐兮。
于是,当晚江沅便吩咐了婢女将自己的寝房里的炭火拿了些给沐兮,又从自己的例钱拿了一部分准备给沐兮过年包个大红包。
水晶宫的日子恢复了平静,平静得起不了半星涟漪。
也许是看着风平浪静。
凤仪殿没再找自己麻烦,王皇后自那日起也没再召见过江沅。
反而贴心地派人通传:沅贵妃体弱多病未愈,今后的请安便都免了罢。
可江沅领命之后未有半点松懈感。
因为她犹记得裴寂那日的告诫。
皇后已经对她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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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宫里有皇家传统,小年夜的当日,需由皇上领着一众妃嫔去红月寺里祈福。
祈福来年烟火年年、岁岁念安安。
对于红月寺,江沅有些抗拒。
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历历在目,冥冥之中的羁绊,好似一张网让她无法逃离。
今日一早,便被小太监催着上了马车。
江沅精力蔫蔫,不过好在这一次有裴寂作陪…
裴寂坐靠在一侧马车壁,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一腿垂落,悠悠晃着。一腿曲着,自由又随性。
江沅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双清澈的鹿眸比春日初雪化晴后的溪水还要明亮。
裴寂一抬头就撞上了这双眸子,眸子的主人一瞬间略显慌乱,她一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的目光倏然变得怡然。
裴寂勾唇,莞尔。眼里的星星点点欢喜毫不避讳,轻笑调侃道。
“某人的目光略显猥琐…”
江沅一听便有些绷不住了,她朝他身边坐过去,双手捧着那让人艳羡的皮囊,歪着脑袋,得意洋洋道。
“你这是说谁呢?本宫看上的小太监,肯定是正大光明地看了!”
说着,江沅再次抬眼,与他视线交汇。空气滞住的一瞬,桃花眼狭长遮了墨瞳,他的眼神深邃又神秘,仿佛在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见江沅未有动作,裴寂又朝她靠近了一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唇处,慢慢地,他俯身吻上了娇唇。
这一次不是蜻蜓点水,带着独特海藻香的唇越吻越深,他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的意识逐步一点一点抽离,她保持原来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也没动。
马车滚滚向前,马车里的二人不抵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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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皇家车队行得格外缓慢。许是马儿见到初萌的草芽儿馋得慌,驹儿都不愿快走,几欲都想往草地深处跑,急得马夫多次拉缰绳转向。
后实在无法,禀告了皇上,得了原地休整的指令。
江沅见马车停了也不愿意出去,刚整理了略显凌乱的发髻,苏和静便掀帘闯进。
裴寂虽然刚刚离开,帮着沐兮到前一辆马车整理物件,可苏和静依然闻出了一丝旖旎。
再转头看看江沅那鹿眸里的情迷还未消散,半晌才恢复清明。
于是清了下嗓子,没好气道。
“你…跟…他,注意一些!老东西毕竟还没死!”
江沅闻言有些目光仓皇躲避,她垂眸瞥着案上的香炉,似在找寻什么。
心想你这混血鲛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干脆改行去做捕快算了。”
少女心下还未想完,便脱口而出。
苏和静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江沅另有所指。
她将一罐药丸放下,便起身退去。
“…这是回天丸,你带着傍身吧。”
回天丸是朝阳宫中最贵重的药丸,它几乎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所以起了这么个霸气的名字。
江沅捏起瓷瓶摇晃,孤独的脆响划着瓶身,里面就只有一粒。
她挑着眉又将那瓷瓶摔到一旁,嗔怪地自言自语。
“这苏和静也太小气了,这点礼数都不懂:送东西当然要送双了。”
可江沅想不到的是:苏和静是将自己唯一的一粒回天丸送给了她。
更令她无法预料到的是:那粒回天丸,自己下午就用到了。
因为,江沅的马车又出事了。
本还是温顺的小马驹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蛮近地脱开缰绳,径直朝东边的悬崖跑去…
第34章 不遑
休整好的皇家马车又哒哒地继续上路了, 裴寂揽着江沅靠在马车内闭眼小憩,好不悠闲。
四寂无声,唯有春风隔窗摇花,初雪融化的官道两旁, 春日暖潮浮动。温暖的湿气氤氲 , 空气中弥漫不知名的果树木香。
江沅的身心彻底放松下来, 想着也许这次出行也未必是坏事。
可凡事都为瑞应灾异,越是美好的事物,危险或许内里蛰伏。
传来一声马啸, 马车突然剧烈地晃动。顷刻之间,江沅被大力地甩在马车壁,可马车仍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