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洛连砸带骂了半天,正靠着桌子掐腰喘气,忽然惊呼一声:“张老师!”
另一个男生跟着喊:“王老师!”
火光慢慢退却下来,竟然露出了两张和刚才截然不同的面孔,其中一个,恰恰是程洛洛选了没多久的毕业论文导师。
两位老师看起来毫无异样,丝毫没有被殴打或烧灼过的痕迹,仿佛只是眯了一觉。
大家屏气凝神,程洛洛大着胆子伸手探了一下她的导师,立刻惊喜地抬头喊:“还活着!老师还活着!”
理论上说应该立刻打120,但碍于在场没有一个人的手机是能用的,这件事只能暂且作罢。
言开霁本来也想去真老师那搭把手,眼睛转过窗户,登时想起来什么,转身就往外跑。
窗外楼下,一个男生趴在地上不知死活,右手手腕软绵绵地垂下来,上面刻着一个“窃”字。
第5章 吃泡芙吗
外卖贼跳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在言开霁停小电驴那块空地旁边。
言开霁冲出教学楼就看见地上蠕动的人,几步跑上前,看着人一脸痛苦地趴在那哼哼,都是妙龄男大学生,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男生蠕动了半天,冷不丁看见一个穿着哆啦a梦睡衣的人跑过来 ,顿时觉得格外亲切,心想这一定是个和气的好人。
谁知道哆啦a梦俯下身,脸上半点笑模样都没有,直接将那一沓外卖单在他眼前甩了甩。
“是你的吗?”
男生一看这东西,脸更白了,眼神更慌了,身体疯了一样不断抽动起来。
“是……是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把钱都赔给你们!我再也不敢了!”
言开霁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主要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在笑,见人先送三分笑,而一旦他压下嘴角的弧度,整个人就平添了几丝匪里匪气。
虽然小偷令人不齿,但也应该让法律的武器惩罚他,哪怕人进去了,也有就医的权利。
他抬手拍拍男生的脸,不是很耐心地问:“能不能起来?骑驴驮你去校医室。”
男生半死不活地趴着,努力翻了下身,红着眼睛伸出手,嗫嚅道:“谢谢……但是不用去校医室了,我早晨去过,那边没人……”
校医室没人,这是个早该想到的问题。
当然,就算有“人”,他们也不敢让那里的“校医”来看病。
言开霁最终抬起头,眼神朝和他一起下来的谢潮生努了努,“他学医的,你要不问问他,能不能帮你处理一下?”
他今天才认识谢潮生,实在不想为了个贼搭人情,但好歹人命关天,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干脆把球踢给男生,让他自己求人办事。
谢潮生双手插兜站在旁边,闻言沉沉看他一眼,低头睨着地上的人。
他俯下身,低声问了两句话,又在这人胳膊和腿骨上捏了几下,看到他手腕上刻的那个字时,力气陡然加大了几分。
“人死不了,下来的时候知道护住脏器,只摔到了手和腿,骨折是肯定了,手脚都是。”
地上的人实在被疼痛折磨得起不来,否则恨不得给谢潮生磕几个头,上去就抓着人裤脚,“求你了,大哥!我给你付钱,多少钱都行!求你救救我吧!求你了!”
谢潮生眼神中流过一丝明显的厌恶,旋即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言开霁,和他身后的青色小电驴。
“你的驴能坐几个人?”
言开霁本来想说反正没几步,要不你走过去。但看着谢潮生沉着的脸,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变成“你会骑驴吗?”
“要不钥匙给你,你先带他过去包扎,我走过去。”
谢潮生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地上的人,直接懒洋洋开口:“你先带他过去,回来接我。”
……
越是好看的男人越难伺候。
算了,就这么点路,来回也就五分钟出头。
言开霁觉得自己这两天都在当大自然的搬运工。
把男生往小电驴上挪的时候,他笑着问:“昨晚那黄焖鸡米饭,好吃吗?”
男生更害怕了,他错过了“监考老师”的点名环节,于是下意识把言开霁当成了失主:“对不起顾同学,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早知道是你的,我肯定不拿……”
得,这人压根不认识顾游。
寻觅顾游的线索又痛失了一个。
但言开霁向来善于苦中作乐,此刻从戏弄小偷这件事上找到了一点微妙的乐趣,于是没反驳,长腿一迈跨上车,拧了油门就绝尘而去。
一路遇见人流不断,仔细看,每一个学生的脸上都愁云缭绕。
可言开霁没时间多问,畅通无阻地开到校医室门口,那儿正好有两个石墩子。他把男生撂下来,让他坐在上面,转身就毫无留恋地开走了。
谢潮生就站在10号楼下花坛边,咬着吸管喝枣奶。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微微抬起眼。
言开霁读书毫不用功,以至于向来没什么文化,但凡一个稍微有点文学素养的人在这,都会用“掀开了一片雪色”“恍然晨露滴落”的词句来形容。
而他想到的是,这人真白,好像他在家吃饭用的景德镇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