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转,又去看了叶玉珠。
叶玉珠已经醒了,脸色好了许多。一见他,就绽放一个笑容。
“阿采。”声音热切,颇惹人感慨。
江采点头,询问她情况:“你好些了吗?”
叶玉珠点头:“已经好很多了,多谢你陪着我。”
江采笑了笑,忽然露出一些从前少年郎的模样,“你没事就最好。我今日看了些去处,你看看,想去哪儿?”
叶玉珠听他这么说,心下清楚,他还是要送她走。她咬着嘴唇,那里早上被她咬出了一个血痕,这会儿看着很是可怜。
她忽然抬头:“我不能陪着你吗?你可以让我做一个粗使丫鬟,这样阿九姐姐也看不见我。但是我可以偷偷地看你。”
江采皱眉,并不赞同。“可是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叶玉珠抢话道:“我也可以做妾,只要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她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江采被她这话惊住,她从前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做妾?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叶玉珠。叶玉珠忽然凑近一步,唤他:“阿采哥哥。我真的很爱你,你是不是……早就把我忘了?”
她说着,凑上唇,贴着江采的。江采犹豫片刻,她便趁机更加进一步。
他本应该推开她的,江采想。他少年时很喜欢叶玉珠,但是……但是……
他觉得自己脑子都乱了,他想起阿九,又想起从前。后来什么都乱了,辗转到床边。
江采也同叶玉珠亲吻过,她一如既往地主动,像一把火,让人无法招架。
烧得粉身碎骨好了。江采有一瞬这么想。
随后理智压上来:那阿九怎么办呢?
她们可以和平共处,不是吗?
阿九是温柔大度的,她会容忍叶玉珠的。何况叶玉珠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他了。他从前也明明一直念着叶玉珠的。
于是,江采把自己说服。
第11章 11.赌一局 暗度陈仓。
江采起身穿衣服,被叶玉珠拉住,“阿采,你要走了吗?”
江采嗯了声,继续穿鞋:“我……去看看阿九。”
在这一刻,他忽然又生出无边的愧疚。转念又想,为什么要愧疚呢?哪个男人家里不是三妻四妾?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
江采回身,同叶玉珠说:“晚一点我再来看你。”
叶玉珠坐起身,捂着被子,露出一个懂事的微笑:“好。”
从房里出来,骤然觉得冷起来。仿佛先前所有温存,都难敌这一阵两阵的冷风似的。
江采忽然想,原来温存这样短而脆弱。
待进入阿九的房里,才又觉得暖和起来。江采坐下,道:“今天外头也冷得很,想喝你炖的汤了。”
阿九笑,放下手里的活计,刚好收尾。
她把衣裳放江采身上比了比,“嗯,似乎是合适的。”
江采顺势握住她的手,“你做的,自然是合适的。”
阿九啧了声,嗔瞪他一眼,叫人去小厨房取汤和饭来。江采解了大氅,露出脖子上一块红。
阿九注意到,便问:“怎么了这是?被蚊子叮了?”
江采猛地抬手捂住,有些不安:“兴许是吧。”
阿九并未多想,只是又给他乘了一碗汤,“那夜里我先赶赶蚊子。”
江采嗯了声,低头喝汤,“我待会儿去书房处理些事情,可能要晚点才能过来陪你。”
阿九笑:“好,等你过来,试试新的寝衣。”
她待我这样好。江采想,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她这样爱我,从以前到现在。她既然爱我,一定也能包容我吧。
江采再次说服自己。
临走的时候,江采与阿九依依惜别,在门口难舍难分,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去了书房。
福珠在后头瞧着,艳羡道:“老爷与夫人真是感情好。”
宝珠却还记得江采当年怎么样爱叶玉珠,疑惑道:“好嘛?可,若是那位叶小姐还在……”
福珠用胳膊肘戳她,“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就是他们还没个孩子,都三年了。若是再生个孩子,那可真真是阖家欢乐。”
阿九并未听见前面一句,只听见后面一句。她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别……”
说来也奇怪,三年了,她竟然还未受孕。请过大夫,大夫只说她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兴许是还没缘分。
女人啊,爱一个人的时候,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也愿意为他自我蒙蔽。
*
江采推门,临走前还捎了一盏汤来。叶玉珠还在被窝里,她懒懒地起身,头发从肩边滑落,露出大好的春光。
这一幕看得江采脑子一热,那些画面不由得重新涌上心头。他避开视线,不得不承认,叶玉珠是美丽的。即便如今落魄了,也仍旧是美丽的、勾人的。
江采拿出汤盏:“喝口热汤吧。”
叶玉珠与他有过亲密接触后,娇嗔起来,“好,但是要你喂我。”
江采面上一红,“这不太好吧?”
叶玉珠抓住他的手,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有哪里不好?不是同以前一样吗?”
她一说以前,江采只好妥协。
二人在这边又痴缠许久,喂着喂着,又喂到津涎相换,差一点又到坦诚相见。
电光石火之间,江采想起阿九来。他推拒,“我该走了,你也当好好休息。”
叶玉珠没有更进一步,只是点头,可这模样,瞧着更让人不舍了。
江采狠狠心,还是走了。
叶玉珠看着他的背影,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如今,他总不能再把她送出去了。
他想瞒着阿九,她便不让。她偏要闹到阿九跟前去,告诉她,我的男人永远是我的。
叶玉珠扬起下巴,又缩回江采的床上。
江采打起帘子进来,阿九已经换了寝衣,又伺候他更衣。更衣更衣,更完衣自然是要睡觉的。阿九将新做的衣裳给他换上,大小合适,样式也好看。
江采夸她:“夫人真是心灵手巧。”
他又喊她夫人,阿九略皱眉,却还是笑:“你喜欢就好。”
她要拥着江采睡觉,可江采却不经意地避开了,反倒搂住她,“睡吧。”
阿九心中直觉一闪,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
她咬唇,听见江采说:“睡吧。”
*
第二日,江采照常去上朝。阿九处理家中事物,忽然听见江采院子里的小丫头来报,说是丢了什么重要的物件。
阿九蹙眉,起身随着去瞧。到了门口,丫头又支支吾吾起来。
阿九问:“到底是怎么丢的?好端端的,怎么丢了?”
丫头噗通一声跪下来,“求夫人恕罪,其实是……被打碎了,夫人随我来看。”
这丫头正是照顾叶玉珠那小茶,得了叶玉珠的吩咐,说让引夫人过来,还给了她一支银簪子做报酬。她一个月月俸又不高,为了那支银簪子,自然就答应了。
小茶领着夫人进门,到那破了的花瓶处,又噗通一声跪下来。
“求夫人恕罪,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碎的……只是时常听见有人的声音,可这是爷的屋子,又哪里有人?奴婢怕……说出来,是装神弄鬼,故而没说。”
这也是叶玉珠让她说的。
阿九神色凛凛,正色道:“没事,许是你听错了。”
她刚说完,忽然又听见柜子里传来一阵声响。
阿九愣住,叫宝珠上前去查看,满屋子的人都吓到,皆是屏气凝神,等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柜子被支呀一声打开,没什么鬼,只有一个撞出来的美人。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阿九,面如死灰。
阿九看着叶玉珠,手都抖起来,这是叶玉珠?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玉珠,只看见叶玉珠瑟瑟缩缩地跪下来,朝她求饶:“对不起,阿九姐姐,是我呀,我是玉珠啊。我……我没死,是阿采救了我!不,是相爷救了我!”
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相爷是怕你误会,才让我躲在这里的。我知道,你们如今鹣鲽情深。他只是可怜我罢了,我不应该给他添麻烦的。”
满屋子里的丫鬟听得默然,这意思,不就是老爷在院子里藏了个女人。老一点的人都认识叶玉珠,只有新来的才觉得惊讶。
而老一些的,此刻都看着阿九。
阿九忽然被所有人盯住,她忽而想起那一日,在那长长的石阶上,那种窘迫感。
半晌,阿九才找回声音:“起来吧。”
叶玉珠被人搀着起身,露出脖子上的红痕,阿九一看便明白了。
原来,他们已经暗度陈仓了。她想起昨夜江采的话,忽然觉得苍凉,一个男人,一边和人厮混,一面还要回来和她融洽和谐。她难道该庆幸,至少江采还愿意哄骗她?
阿九苦笑,如今满屋子里的人都看见了,像是火架在她脚下,要她大度。当然了,她一直是大度的,江采定然也这么觉得。
阿九听见自己苦涩的声音:“既然你们都已经如此,为何不告诉我?怎么能苦了你,窝在这里。不过,这事儿也大,还是让爷自己回来做定夺吧。”
江采要选叶玉珠,阿九明白。但她仍旧想赌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