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妘,你是在装傻呢?”闻初尧骤然出声。
“孤在等你。”他的目光凝视了过来,“你倒是一出来便想往回赶。”
柳殊原本心里就疑惑着,张皇后今日喊她喊得凑巧,搞不好就是特意给她瞧这副表哥表妹相携图的。
她虽一再告诫、暗示过自己,可说到底也逃不过偶尔被情绪所支配。
过去的那些日子,那些若有若无的特殊好意,她也是动过心了的。
有了对比,故而此刻,她才是真的会有些疲于应付了,她甚至在想……是否做太子妃,就是要承担这些有的没的?
旁人想给她的丈夫塞人,甚至不需要弯弯绕绕的试探,只需一句太子的身份,便可以把这一切的行为都合理化。
前几天是侧妃,今天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好表妹。
那明日,后日…大后日呢?往后反反复复,真成无穷尽也了。
柳殊有些意兴阑珊地努了努嘴,“殿下说等,那便是吧。”
落在闻初尧耳里,他只觉得心底顿生一股很神奇的感觉。
惊奇到……他有些不敢去想。
这是……柳殊在吃醋?
为他吃醋。
这份情愫来的突然,但不可否认地是,太子殿下微妙地有些爽,连带着嗓音也缓和了,“耍什么小性子,嗯?”喑哑低沉,一字一句灌入耳朵。
柳殊忍不住奇怪地扫了他眼,不明白这人怎么又开心起来了。
神经。
她不搭话,别过脸,“…没耍性子,我就是想问问……殿下今日可还忙吗?”若是忙,便不用和她一道回去了,那顺顺路也是可以忍受的。
女子的嗓音带着些悠悠然,像是打探,又想分明带着股真诚的坦然劲儿。
闻初尧打量起眼前人颇有些欣然的神情,眉梢微扬,“孤也就是最近忙些,你体谅下。”
柳殊这么越界地问询,按理说…他应当得敲打一二的,但不知是不是瞧见方才她为自己吃味时的模样,他这会儿竟有几分说不出了。
反倒是又安抚了遍,“晚些天,孤便可以陪你了。”
这话犹如昨日重现,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闻初尧的态度好上了许多。
柳殊不由得也滋生了些其他的想法,连带着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话,都仿佛隐隐有了股想要脱口而出的冲动。
一路走至东宫,她都一直是沉默的。
回宫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一路沿着廊檐,缓缓而行。
闻初尧等了一路,临到了自家的地盘,还是忍不住出声,“憋一路了,你到底是还想问些什么?”
柳殊没想到这人这么敏锐,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她有些吞吐。
这话不该问的,她本来也就是打算默默按捺下去便算了,谁知竟被这人猝不及防给点明了,故而她一下子便有几分慌神。
“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闻初尧淡淡道。
他这么说,柳殊的那股冲动便又涌了上来。
决心虽定,可总有一些是她想要问清的。
“先前殿下曾许诺过我,日后不纳侧妃进东宫。”柳殊想到梦中一次更比一次具化的场景,思及结局,抿了抿唇道:“那表妹呢?荣宁县主若是执意要嫁与殿下,又当如何?”
男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蹙,“你问这是做什么?”
“这没有意义,荣宁也不可能这样。”她只是带了点儿小女孩的好奇心,并未到非他不嫁的程度。
再者……
闻初尧语气温和,又半强调性地说了遍,“妘妘,这没有意义。”
“那若是只能在我与县主之间选择一个呢?”梦中,他的确与这位表妹双宿双飞了,这是不假的。
她像是一时兴起,突然间就很想知晓答案,语气里少见地带出几丝强势来,“若是这般,殿下会选谁呢?”
“或者说,日后……会想着为了制衡朝堂,而打破这个誓言吗?”
她自打问出第一句后便索性把后面一连串的给说了出来。
闻初尧之前的态度分明是戒备和冷漠的,可今日竟又像是和缓了,如此反反复复,在她看来…是很累人的。
相处的人累,要捧着,又不能太捧着,要用心,又不能全然把一整颗心扑上去。
柳殊有些自嘲着开口,“若这样了,殿下还会想到我吗?”
柳殊的每说一句,闻初尧的脸色便会收敛几分,到最后,扬起的那点唇角也已经拉直了。
“孤会想。”闻初尧面无表情道:“但孤知道不该。”
如今,他不太想对柳殊撒谎。
凡事无绝对,先前的承诺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她再反复几次用疑心来问,来探的,便没意思了。
故而……闻初尧连带着也没有回复她前面的那些话,只对最后一句淡淡敷衍了下。
柳殊不知想到什么,了然地点点头,面上奇异地没什么惊讶,“那殿下的态度呢?”忽冷忽热,飘忽不定的态度,又会持续到何时呢?
“我是想同殿下长长久久的,所以…我才更想知晓这点。”
“殿下是否会因为一念之差,厌恶我,进而想……”杀了我。
柳殊的脸色有些难看,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握了起来,忍了忍,没说出那最后几个字,“殿下若是忙,就先去吧。”
在她转身的瞬间,身后的人淡淡出声。
“没有那么多假设,孤说过了,这毫无意义。”拿还未发生的事情来盘问,试探,这本就是不该的。
“别为难孤,妘妘。”他冷下脸,最后瞧了柳殊一眼,便离开了。
独余柳殊,在他身后如负释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梦境即是预警,表妹会来,她也会死。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闻初尧会改变心意才是……
她的命运,合该是她自己定。
……
接连几日,闻初尧除了忙着什么事儿,便是被荣宁给半路劫走了。
她占了个客人的名头,闻初尧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竟也没直接赶人走,反倒是真的带她去逛了两次。
一时间,先前看柳殊占了上风的宫人们,如今也连带着把这份热络用在了荣宁身上,主打一个两边都不得罪。
一晃,正是七月末,承恩侯生辰,柳殊也终于等来了她的机会。
她这几日把自己关在殿中,对外宣称是为了父亲的诞辰潜心准备,可还是免不得有些人的闲言碎语。
松萝今日去帮她送画回来,听了一路,早就气冲冲的了,“娘娘,外头的那些人咱们真的不用整治一番吗?”
“她们伺候的也太不上心了点儿!”
柳殊瞧见自家婢女这副气呼呼的河豚模样,倒是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两声,“听到什么了?气这么狠。”
其实也就是按照规矩做事的,只是先前因着柳殊正得宠爱,便总会有些自作聪明地热情些。
如今热情消退,差距就显出来了。
她本是为了转移话题,可见人气鼓鼓地真的要说时,又忙不迭地再度开口,“好好好,待会儿再说这事儿。”
“那画轴可是送到府中了?”
松萝一口气就被这么一下子打断,哽了下这才开口,“送到了的。”
不过承恩侯向来与柳殊关系不甚亲厚,松萝到底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主子抱不平,“娘娘,你这画画得可用心了…就是不知道……唉。”
柳殊惦记着画轴里的暗语,踱步许久得了准话,这才舒展眉眼。
那还是小一些时候玩笑性质的联络暗号,谁成想竟然今日被她给用上了。就是不知……柳淮序还是否会愿意帮她……
思绪回拢,她接话道:“无事,左右是父亲生辰,大日子嘛。”
“生辰日,添添彩头也无妨的。”
柳殊态度自然,松萝只得把心底那些对于太子和太子妃之间暗戳戳又吵架了的猜测给压住,几息后,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娘娘……太子殿下的生辰也快到了,您今年打算送些什么啊?”
柳殊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生辰?闻初尧也到生辰了?!
“何时…?”她有些犹豫道。
两人如今虽正疏远着,可她身为太子妃,也不可能是什么都不表示……
她有些头疼地轻按了按太阳穴,下一瞬,便听到了松萝独自开朗的死亡宣判。
“下个月的初八便是啊…?”
语气疑惑,却又带着点儿想帮她大展拳脚的跃跃欲试,“娘娘,您可得抓住机会!”
第50章 苟命第八十三天
顶着松萝颇为怀疑的视线, 柳殊只得尴尬地抿了抿唇。
已经是七月末了,闻初尧下月初八就过生辰,这人怎么提也未提呢?
按身份, 他身为一国储君, 又是她的丈夫, 那她也不好就这么应付了。旁的买来的东西闻初尧大抵也是不会缺的,唯一算要紧的……便是心意一类。
且今年……荣宁县主估计也攒着劲儿要送个大礼。
柳殊有些头疼, 额角处突突地, “松萝, 之前…殿下生辰, 我送的什么来着?”她顿了下,不知是是出于何种心理, 微妙地又补了一句,“一晃时间竟也过得这么快, 都记混了。”
松萝不疑有她, 也或者是根本没想那么多, 自家娘娘问了, 便规规矩矩地答了,“您与殿下刚成婚那年送的是您亲自去浮光寺求的平安符,第二年送的是您亲手参与裁制的衣物,第三年送的是您亲手写的信, 做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