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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等。”舟向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就在等东风。”
    他把湿透的外衣剥下来,哗啦啦拧下一滩水,把拧完的外衣摊开挂在井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上。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差评!】
    【虚假宣传,这不得严惩吗!@魇境!!】
    舟向月转过身,很不讲究地把那具白骨放在背后,舒舒服服往上一靠——
    “兄弟,借你靠一靠哈……哎你这骨头有点硌得慌。算了,这儿条件有限,我将就将就。”
    他换了好几个姿势才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然后斜靠在白骨上,开始闭眼假寐。
    【……他这是在干嘛?睡觉???】
    【我人傻了】
    【我真的叹为观止】
    【……他在等什么?总得上去吧,在井底待着不是等死吗?】
    【对啊,距离大傩开始没有多久了吧!!!】
    【不对不对,你们快去看另一边!小船刚刚转移阵地了!】
    【什么什么?】
    【就是那个婚礼必杀局啊!】
    【!!!婚礼必杀局!我的最爱!之前切过去看了好几次根本没有人进去啊!】
    【现在有了!!!】
    ***
    另一边,小道士马甲从昏迷中醒来时,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噪声。
    锣鼓声与喝彩声夹杂着兴奋的议论声和笑声,还有“噗噗”往地上吐瓜子皮的声音。
    他一睁眼,面前全是黑压压的后脑勺。
    视野的边缘有一个闪烁的银色倒计时,现在是09:48。
    他之前在那顶花轿里刚刚坐定就忽然人事不知,再醒来就是在这里。
    尝试了一下,果然无法召出境客包袱,看来他应该是又进入了一个倒计时十分钟的境幻。
    但这一回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境灵碎片或境幻的提示,这又是谁的梦?
    新娘的吗?
    定睛一看,周围的人挤挤挨挨,都在伸长了脖子看向前面——街市上搭了个简易的戏台子,戴着狰狞的木雕鬼童面具的人正从一只小熊面前抽出画纸,展示在众人面前:“驯熊作画!咱宋家戏班的压箱底绝活儿!”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啧啧惊叹的叫好声:“神了神了!竟和人画的一般好!”
    “再来一幅!”
    噼里啪啦的银钱落入戏台前小童子举着的托盘里。
    驯熊作画?
    舟向月想起自己在班主屋子里看到的傩戏班子节目单,里面确实有驯熊作画。不仅有驯熊作画,还有狼钻火圈,当时他还觉得这傩戏班子的花活儿可真多。
    现在想来,钻火圈的狼大概就是小白。
    倒是还没见过熊。
    舟向月瞥了一眼台上,看见那只作画的熊瑟缩地蹲在原地。
    它身形瘦小,看着还是只小熊,毛发凌乱地凝结成一团一团,一副瘦骨嶙峋吃不饱饭的样子,也不知道训练出画画挨了多少饿、受了多少打。
    见它缩着不动,旁边的人拿起一根木棍。
    他敲了敲傩戏台旁悬挂的一串铜铃,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铜铃声一响,那小熊一个哆嗦,又爬了起来。
    继续作画。
    舟向月又四处望了望,没看到小白,倒是看见除了戏台边忙碌的几人之外,别人大多都没有脸。
    这时,旁边一句话飘进了舟向月耳朵:“有个戏班班主的爹就是好啊,闺女出嫁,爹能这么大手笔地连演三天,村里的小孩儿们都要乐疯了。”
    “可不是,我家那兔崽子心都野了,还问我宋班主还有没有女儿呢!”后面半句压低了点声音,“我给他打了一顿,那种人家的女儿也敢想?”
    “想那么多干什么,他们干什么又不关我们事。有傩戏看就好,不是吗?”
    “这倒是,哈哈哈……”
    哦……
    舟向月心中大概有数了。
    梦内外的信息一对,这个梦八成是宋莺时的。
    既然这样,就先去找主角看看。
    舟向月很快就发现,他现在在这个梦境里,别人似乎都看不见他。
    这倒是为他一路摸进宋莺时的院子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几个戏班学徒打扮的孩子在院子之间的小路上一边走一边聊天,舟向月从旁边经过时,风里正好传来一句话“……哎,所以谁能有枣生那样的好运气呢?”
    他顿时竖起了耳朵。
    “是啊,咱们谁不是被卖到这里的,人家亲娘居然还真能找到这里,还出得起一大笔钱给赎回去。”
    “就他那副蠢笨的样子,都四岁了,连个刀都爬不明白,居然也有人一直惦记着。”
    “就是,说不定是找到了更好的卖家,要再卖一次呢,我看他被接走那天的高兴劲儿就恶心,亏他托生了个好爹娘……”
    舟向月若有所思。
    听他们这么说,枣生其实在宋莺时出嫁前就被他父母从戏班子里救走了。
    可是魇境里的时间线似乎是宋莺时出嫁以后,她大概率已经变成鬼了,而戏班子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里面几乎所有的学徒也都变成了鬼。
    如果这个梦境里几个学徒说的是真的,枣生在那之前就离开了,那他为什么又回来了,而且还卷进了戏班子的那场变故之中,最终被困在魇境里?
    舟向月又想起之前枣生明明认识榆生,可他问枣生关于榆生的事时,他却一脸茫然,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枣生身上好像有些不对劲。
    “可不是么。我们要出头,也就只能指望在大傩上演神,爬到舍身刀顶拿到无邪君的面具了!”
    “我要是拿到了面具,我就许愿大官的女儿看上我,招我做上门女婿,以后再也不用练功了!”
    “你想得美!我还是许愿发一笔横财吧,把我自己赎出去,在哪里不比在这儿好?”
    说起大傩上演神的机会,所有的孩子都激动异常。
    “唉想想真美啊,要是明年能到我就好了……你看,那是榆生师兄吗?”
    “是啊,他还在练功呢。”
    几人看向不远处院子里,舟向月也望过去。
    一根粗壮的木头高耸出来,四面是树冠一样旋转上升的刀刃,一个十来岁的精瘦男孩正身手矫健地踩着刀刃往上。
    舟向月皱起眉头。
    这个榆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多劫啊。
    那就奇怪了。
    多劫是无邪君面具的梦境主人,按理说应该是这个魇境里极为重要的存在,如果是鬼,也该是个大鬼,甚至很可能就是境主。
    可舟向月见到了班主、榆生,估计马上要见到莺时,前前后后还有很多小鬼,连小白都见过了,却连多劫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他到底在哪里?
    舟向月回想起自己在傩堂里看到的那只纸折宝剑。上面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枣生,另一个是不是就是多劫后来改的名字?
    那个名字被模糊掉了,连枣生都不愿意说,甚至很害怕的样子。
    舟向月灵光一现。
    ……难道那个名字就是境眼?
    几个孩子还在叽叽喳喳:“说起来,今年就是榆生师兄大傩去爬舍身刀的吗?”
    “是他吧。那个师弟逃走之后,掌坛弟子不是只剩下他了嘛,师父也没别的人可选了。”
    “没别人可以选我啊!”
    “就你?你能爬上舍身刀了吗?”
    “说得好像你能一样!”
    舟向月竖起耳朵,逃走的那个师弟,是不是多劫?
    听这几个孩子的说法,能爬上舍身刀是成为掌坛弟子的重要条件,而当时在境幻里,多劫就得意洋洋地说过他可以爬上舍身刀了。
    逃跑了。
    舟向月回想了一下境幻里那个满脑子反骨的小兔崽子,觉得这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虽然班主凶狠残暴,但多劫足够机灵,打定主意要逃走应该是有机会成功的。
    几人打打闹闹地经过待嫁新娘的院子,齐齐噤声。
    他们好奇地左顾右盼,但又不敢招人注意,各个压低声音:“能看见新娘子吗?”
    “那能让你看见!”
    院子装扮得很喜庆,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舟向月瞅着空隙溜进去,悄悄地钻进了堂屋。
    几个姑娘婆子拿着各色物品,喜气洋洋地走来走去。
    宋莺时正在里面。
    十岁的小姑娘还是纸板一样的瘦小身材,套在衣裙里面分明还是个孩子,很难想象她成为新娘的样子。
    和旁人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同,她坐在梳妆台前,脸色惶恐。她双手不住地扯着衣袖,把袖脚都给捏得皱皱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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