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起来罢。”沈然衣袖一振,手中多了一柄金钩。
原明非眉头紧拧,想代古梅大师应战,古梅大师先他道:“既然沈施主执意要比,老僧便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师父!”善济等弟子眼光中充满担忧。
第一高手,向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古梅大师淡然道:“你们不用劝我,倘若我不幸命丧沈施主之手,是我技不如人,你们不得寻仇生事。”
众僧齐声答应,沈然舞动金钩,向古梅大师横掠而来。弯曲的金钩在半空中千变万化,如龙似蛇,光照雪地。古梅大师手中的铜棍直直地迎上去,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漫天雪飞。
沈然扬眉挥袖,金钩圈转,逼上古梅大师的袈裟,正是金光动赤霞。古梅大师纵身而上,铜棍居高临下,重重一击。金钩勾住铜棍,一推一拽,便将铜棍上的力道化解了。
蒋银蟾忍不住拍手叫好,原明非也觉得这一招很妙,暗暗赞叹,面上不表。几个僧人朝蒋银蟾横目,蒋银蟾方想起自己是原氏这边的,不能助他人威风,悻悻地垂下了手。
众武士与众僧又斗在一起,沈然和古梅大师越打越快,百余回合后的招式,只有寥寥几人看得清。沈然四十出头,精力旺盛,身手灵便,不足为奇。古梅大师年近七旬,行动还能如此迅捷,着实叫人惊叹。
蒋银蟾一边杀敌,一边在心中默想,若自己是古梅大师,如何破解沈夫人的招式,若自己是沈夫人,如何破解古梅大师的招式,一人分饰两角,思来想去,有时与两人想到一处,不觉微笑。多数时候,两人的招式比她想的高明,她便心有所悟。
原明非也一直留神观战,但见金钩如意,铜棍沉稳,沈然招招紧逼,身形东一转,西一荡,浑似鬼魅。古梅大师护住全身的要害,电光石火间,一个腾挪不及,金钩击中了他的腰胁。
“不好!”蒋银蟾叫了一声,原明非已跨上两步,被四名武士缠住。
古梅大师还了沈然一拳,沈然挥掌迎击,两人各自退开数步,沈然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古梅大师身子晃了晃,一口血喷在雪地里,分外醒目。沈然挺起金钩,又向他面门击来,原明非再也顾不得,发掌击毙两人,踢倒两人,禅杖横扫过去。
“沈夫人,你已经赢了,何苦再动手?”
沈然侧身闪过,哈哈一笑,道:“都说你们原氏的高手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把脸一沉,金钩压住禅杖,左掌猛击而出,又道:“我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还以为文氏好欺负!”
原明非旁观时便发现她的招式中有一处破绽,只是她虚招实招变幻太快,丝毫不给对手进攻的间隙,也就不算破绽了。但他还是想试一试,便引她露出那处破绽,斜刺里一道剑光与他心意相通似的,反撩了上去。
沈然向旁急窜数尺,左肩负伤,深深看了蒋银蟾一眼,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六章 照见五蕴皆空(十一)
古梅大师伤得很重,老年人本就气血亏虚,受了这样重的伤,便是进了鬼门关了。原明非左掌抵着他的背心,以真气维系他性命,众僧在他们周围团团护卫。
两大高手都不能再出手,文齐嵇三家的武士便无所畏惧,直杀到暮色苍茫,文相国已死的消息再度传来,众武士方信,登时乱作一团。史乘和文嵇两家的头目商量着撤退,文紫芝呆呆地站着,被这难以置信的消息砸得头发昏。
丈夫死了,兄长也死了,一天不到的工夫,两个掌控她命运的男人都死了。她像是等死的囚犯,忽然被释放,不知何去何从,茫然之中感到莫大的自由。
可是她过去受的苦,就这么算了吗?她不甘心,盯着人群中的原明非。
众僧见敌人要撤退,便有些松懈了,文紫芝悄悄地走过去,昏暗中,众僧也瞧不清她的样子,因她和蒋银蟾身形相仿,还以为是蒋银蟾。
文紫芝绕到原明非背后,拔出匕首刺他背心。原明非察觉了,却一动不动。如果他没有出家,她就不会嫁给齐寅,她恨他是人之常情。善因结善果,不善因结不善果,这一刀是他的果报。
“你做什么!”蒋银蟾一瞥眼间,擒住文紫芝的手腕,叫人点起火把。
一柄匕首插在原明非肩胛上,众人惊怒,文紫芝神色凄惶,望着鲜血洇湿他的缁衣,喉头哽塞。原明非不知道疼似的,还在给古梅大师输送真气,扭头看了文紫芝一眼,淡淡道:“齐二奶奶回去罢,齐家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裁夺呢。”
为什么刺偏了呢?他毕竟不是齐寅那个畜生,千恨万怨,终有一丝不忍。
他为什么不动怒呢?也许,也许他有愧于她,情愿受这一刀,让她好过些。是不是呢?她问不出口,一双泪眼在他脸上寻找答案。原明非垂下眼,在她看来是一种默认,心头滚热,那些积压的委屈痛苦释然,化作汹涌的泪水。
众人见文紫芝嚎啕大哭,只当是为了文相国,原明非不计较,蒋银蟾便放开了她。文齐嵇三家的人撤离,僧人替原明非包扎好了,一行人去崇圣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