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青隔了一段时间才把头转过来:“我没事儿,别担心了,没什么大碍的。”
手术连带包扎上药,四个多小时,出院前,医生把一切嘱咐好,小海出去打车,郑峰摸着眼泪,帮她把衣服披好,弯下腰要背她,晓青不同意,说自己能走。郑峰跟她辩解:“医生说你刚才疼得都虚脱了,哪儿有力气走啊!”
照辉突然呵斥:“瞧瞧你那怂样!哭什么?你姐到现在一个泪珠子都没掉。”
晓青坚持自己走,说现在不疼,止疼药起作用了。照辉叫郑峰让开,转过身,把她胳膊夹在自己肩膀上,背起晓青往外走。郑峰拎起小海的书包和照辉的手提包,一边托着晓青的腰,一边跟在后面。
两天过去了,晓青一直没上班,窝在自己屋里,不出来,不说话,吃得也少。
郑峰傍晚下班回来,做好饭,去叫门,门在里面插着,郑峰怎么说也不开。
照辉拿起筷子,看着院里的郑峰,又放下,走过去叫门,也不开。
“丫头,出来吃口饭。”
“爸,我不想吃。”里面虚弱的说。
照辉突然生气:“插什么门那,你把门给我开开!”
晓青在里面从床上起来,刚要过去开门,只听外面又说:“这你赖得着谁呀,都是你自己不留神儿,哦一根手指头受点伤就吃不下饭啦,人界一条腿没了还甭活了呢!”
晓青又坐回到床边来没言语。
郑峰说:“爸,我姐都这样了你还骂她,再说这是小伤么,小拇指就等于残废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照辉瞪着郑峰,似乎是被气得说不上话来。
第三天,照辉带着没好气的脸,陪同晓青一起去换药。但是,当他看到伸过来搂着自己的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心里是异常酸涩,“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别在心里憋着。”
晓青看着养父侧过来的脸,蠕动嘴唇,只蠕动一下。
“想开点儿,啊!”
晓青还是不出声。
“要不,换完药,爸带你下馆子吃一顿去,就咱俩。”
“……”
“闺女?”
背后没有人回话,照辉说:“生爸气啦?”
“爸,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嗯?”
“你听见我跟小峰他们说新分的房子的事儿,你就生我气了。”
“……”照辉吃惊,心抖一下。
摩托车后座上的晓青,低下头,“所以——,你气得急着给我找人把我嫁了……”
“……”
“对不对?”
照辉叹口气,突然很严肃:“让你嫁人不是气话,放心,爸一定给你挑个好的!”照辉说完一脚登上油门,耳旁掠过的飞快风速,掩盖起杂乱的思路。
第八章
郑峰从填煤的小厨房出来,本来想去晓青的屋子,弟弟小海进去了,他滞留在院里,在干涸的浴池边坐下。天色渐晚,过了半个小时,小海走出来,看见他,很诧异:“哥,在这坐着干嘛呢?”
“屋里闷,我出来凉快凉快,姐好点了吗?”
“说比上个礼拜强多了,右手现在能拿起空杯子,哥,你怎不进去瞧瞧姐呀?”
郑峰顿塞,“……嗯,”他低下头:“这就去。”
郑海愣住,回头看一眼身后东厢房的窗户,心领神会地:“那,你,那什么,哥,我上叮铛家玩游戏机去啦……”
郑峰没搭腔,看着弟弟背影,他想叫住他说点什么,或是说,商量点什么,但是没有。
郑峰慢慢站起身,推开晓青的房门。“姐,还没休息?”
晓青此时正靠在床头,她合上报纸,看郑峰一眼,又掀到反面看。郑峰坐在床边小海刚坐过的凳子上,从她手里把报纸拿过来说:“手疼的话你休息会,你想看什么我给你读。”
晓青看着他,眼里有点疑虑。
平静的水纹在姐的眼波里流淌着,时间这时候像蜗牛一样爬的很慢。郑峰的脑里,此时闪过些片段,他差点撞到那位骑三轮车的老大爷,他让晓青跟他一起把姓改回来,他回到家又接到养父从医院打来的电话……他不清楚这些片段暗藏着什样的因果关系,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叫后怕。
面对此刻的晓青,他的语气透着无奈和心疼:“姐,我听你的,以后,我们兄弟俩就姓陆,你说的对,咱们都是一家人。”
晓青受伤这几天,照辉早上一直没跟陈庆出车。五点多起来生炉子做开水,扫院子,叫兄弟俩起床,带他们到胡同口吃早点。小海馄饨油条吃得遛香,嘴里却说:“爸,明我上学校食堂吃去吧,有我姐呢我也不花钱。”
“食堂不是没你爱吃的馄饨么,再说,你哥早点也没处吃去,”照辉顿住,抬头,咳嗽一声:“那什么,你姐现在上不了班,午饭你们自己解决,晚上回来都帮着干点家务活,啊!”
小海:“嗯知道。”
照辉:“这回……知道你姐的重要性了吧。”
小海:“谁不知道啊就您不知道!”
慧慧骑车经过,看见小海吃早点,刹住扎停车叫他:“郑海——”
小海这边答应着,西里呼噜吃完挎上书包,朝慧慧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