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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虞念清觉得梁知舟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有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衍生出来的在乎。照理说两个人在之前拢共就没有见过多少次,本身是没什么交集的人,他怎么会在乎她?
    她自己越想越觉得奇怪,甚至想是不是他心中有个心上人,那个心上人和自己的样子差不了多少。毕竟这种真假替身的戏码,勾栏里都是经常演的。
    在所有的可能当中,她就是没想过梁知舟有可能喜欢她,毕竟她算是从小和他的对头梁景明一起长大,并且早早定了亲事,他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自己名义上“弟妹”?
    不过这也不是大事,毕竟她算是受益者。
    回去之后,她如同往常一般直接睡下,可晚上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梦。
    梦的开始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山也没有高到遥不可及,不过郁郁葱葱让人看不见一点山里的情况。随即她就梦到一个山洞,山洞里聚集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他们齐齐地看着山洞入口的地方,面上是一致的麻木。
    而在众多张麻木的脸之中,她一眼就分辨出坐在最后面的父亲,差点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虞平生平时最喜洁净,最注重仪态。而此刻他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分辨不出颜色的外衫,头发乱糟糟地堆在一起,整个人干瘪下去,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常。
    他一只手拽着一只草鞋,偏过头去说了一种极为难懂的话,旁边的人也在应答。
    她努力想要听清楚两个人到底说什么,最后只能听清“油肘”和“以漏灵”之类的,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想要仔细听下去的时候,小满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姑娘,二夫人说找您有事。”
    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脑子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缓过神。还没有等她问清楚情况,周氏紧接着就从后面走了进来。
    周氏脸上的笑容灿烂,“念清,昨天不是说要我帮忙核对账本吗。我想着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可不就过来了吗?”
    说着她顿了顿,一脸关切问:“是不是最近你太累了,看看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但是我既然来了,你就放心,将事情直接交给我就成,你好好照顾好二嫂就成。”
    她的音调不低,说话的速度又快,活像是有个铜锣在旁边直敲。
    虞念清看了一眼外面,外面的天还没有亮得完全,一时间觉得脑袋更疼了。小满连忙从旁边的衣柜中拿出外衫给她披上,她拽着短袄的边缘,缓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那就麻烦婶婶了,不过账簿还没有全部分类好,等我先起来。”
    周氏似乎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突然进来的行为有多不妥当,讪笑两声:“那不着急,我在外面等等你就好了。”
    虞念清等她出去之后,才让丫鬟们进来,不消片刻就已经装扮好。她虽然想要离间王氏和周氏让自己喘一口气,但并不代表自己真的相信周氏能够完全站在自己这边。因此她交给周氏整理的账目都是一些难处理又利润可观的店铺,比如说米店和杂卖店之类的。
    她还以为周氏会抱怨几句,周氏抱着账簿欢欢喜喜地出门了,没有看出一点不情愿,反而让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早上食物比较清淡,小厨房那边送了红豆粥和几样小菜。红豆粥是天麻麻亮的时候,厨娘就用炭火煨出来的,软糯顺滑还带着红豆沙沙的口感,小菜也都是厨娘自己做的,摆盘十分漂亮且味道不错。
    她正对着一道什锦酒呛肉圆子发呆,盈月以为她是喜欢,忙站在旁边用精致的银勺挑出一个丸子放进她碗里。
    “我倒不是想吃,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她一直没想明白,昨日梦里那油肘”和“以漏灵”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她自小在京城长大,观夏院里的下人也大多都是京城人士,或者是跟着钱氏来到京城的江南人士,对其他地方的方言并不熟悉。
    她都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吩咐盈月在私下里打听一下。
    正在她和盈月说话的时候,旁边一个捧着清水的丫鬟面上纠结起来,想说什么最后又生生忍住,最后将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这是怎么了?”虞念清注意到这点问,等细细看面前的这个丫鬟时,才发现自己从前居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丫鬟。
    她看向盈月,盈月立即解释说:“前段时间春杏不是到了年纪放出府去么,这个是从牙婆子那边买来的人,叫初六。”
    初六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身量中等,看上去有点憨憨的。她憋红了脸,看见姑娘看过来,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说:“奴婢知道这两句话,这是幽州丰宁县一带的方言,“油肘”就是幽州的意思,至于“已漏灵”奴婢猜测应该是个“野鹿林”吧,丰宁县那边刚好有个叫做野鹿林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清楚?”虞念清问。
    初六憨憨笑了笑,“之前奴婢住在破庙里面,旁边有个姑娘就是丰宁县一路过来的。她一直在奴婢面前说丰宁有多美,好山好水。她小时候等到夏天,就会和同村的姑娘一起去野鹿林采野果子。野鹿林听着像个林子,实际是座山,听说还挺高的。奴婢听她说了很多,这才记住了。”
    虞念清心里一动,对她的话的相信了七八分,给盈月一个眼色,盈月几不可见点了点头。
    用完饭之后,盈月和初六一起端着东西去了小厨房。回来的路上,她直接往初六的手里塞了一个锦囊,锦囊里是两块银子,貌似分量还不轻。”
    “这是?”初六问,没有立即伸手去拿,眼睛却一直黏在锦囊上。
    盈月见了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是姑娘让我给你的,算是刚刚的赏。不过这件事情还是不让别人知道了,免得遭了人的妒忌。”
    初六立即眉开眼笑起来,似乎空气中都萦绕着一种快活的氛围,“我知道了,姑娘真好!”
    盈月再进来的时候,虞念清正在算账,虽然交了一部分给周氏,但其实大头都是被掌握在自己手中。见到盈月进来,她先停了正在拨弄算盘的手,问:“问清楚了吗?”
    “奴婢找了一个幽州过来的人问了问,刚刚初六说的都是真的。”
    “那丫鬟也机灵。”她身边现在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手,起了提拔初六的心思,便问了问盈月的看法。
    盈月对初六的印象不错,主要是初六长得讨喜而且手脚勤快,和那些偷奸打滑的人完全不一样。今日这么一试探。发现她也知道进退,不是什么心野的,便在姑娘面前替初六说好话。
    她重点提了一句,“而且初六的力气特别大,前些时候正好店铺送了米过来,她一只手抓了一个米袋子轻轻松松就将米送进了小厨房,倒是把不少人都惊到了。”
    虞念清听说也觉得惊奇,她也见过婆子搬运米,往往都是两个人前后一起抬着。她惊讶了好一会,感叹,“这得是多大力气。”
    力气大也是一件好事,带在身边若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还能派得上用场。
    她这么想着,就让盈月给初六换了一份工作,正式提拔成身边的三等丫鬟。初六知道了之后很是高兴,还主动到虞念清这边来磕了一个头,红着眼眶说:“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虞念清觉得她孩子心性,笑着说了两句之后就让她下去了。
    前头钱氏的病情严重,换了一个大夫之后直接用参片养气,精神一下子又好了不少,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不知道怎么钱氏被人参救了一条命的谣言就在府里面传开了,并且越说越离谱。
    然后老夫人一下子就昏迷过去,昏迷之前还不忘记指定让她来照顾。
    第19章
    老夫人经常生病,经常到医馆一开始如临大敌般派了最有经验的大夫过来,到后来忙了之后都敢让一个学了没有几年的学徒过来看病。
    这次她毫无征兆地突然晕倒,在打什么主意几乎的是一眼就能够看清的。
    只是有一点不好,本朝以孝治天下,虞念清就算是再怎么厌恶,老夫人指了名字让她过去侍疾,她还真的没有一点儿办法。
    她听到澄晖院那边传来消息之后,就换了一声素净的衣裳赶了过去,又“正正好”遇见大夫在说病情。
    “老夫人一直身体虚,需要好好调养,这次会突然昏倒,全都是因为思虑过重。老夫人年纪也上来了,许多事情你们能顺着还是顺着好了。”说话的大夫是胡庆堂的胡大夫,很有名气,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
    老夫人这次身体确实有点不舒服,就是为了之前那五千两银子气的。后来再听说虞念清送了三儿子一根几百年的人参,结果她等了好半天连根人参的须子都没有瞧见,一下子被气倒了。
    王氏忧心忡忡,“这是不是最好用一点补品将养着。”
    “最好是。”胡大夫颔首。
    虞念清进门时候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瞬间就明白了这次就是特意针对她的。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上次她们都已经吃了一次亏,怎么还会觉得她这里的东西是好拿的?
    她直接走进去问:“听说胡庆堂有几根百年老参,要是养身体的话,能用这个吗?”
    胡大夫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人参是温补之物,越是年份久用处越好。只是……只是这价格自然会昂贵一些。”
    她看见王氏想要说话,就抢在前面问了出来,“价格自然没有什么问题,祖母身体不好已经受了大罪,我们不管花多少钱都要给祖母治好。大伯娘,您说是吗?”
    “这个是自然的。”王氏勉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一点。
    她接着转过头,看向一边的周氏,“弟妹,听说你那边有根人参,不如送过来给老夫人用。”
    周氏完全不知道战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但是她统共就得了这么一根人参,还开了方子要给自己男人好好补补,怎么愿意拿出来。
    她连脑子都没有过一遍,话就直接说了出来,“念清那边有好几根人参呢,怎么就不让她拿出来!”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虞念清。
    王氏隐晦笑了笑,然后顺势问:“念清,那你愿意拿出一根来吗?”
    “当然愿意。”虞念清低头,额发安静垂下,倒是没有了之前的锋利,“祖母病了,我当然很担心,一根人参算不了什么。”
    这件事情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掰扯下去也没有多少意思。她殷切地看向胡大夫,嘱托大夫一定要开个药方让人参物尽其用,让老夫人赶紧好起来。
    她眼中仿佛含着一汪清水,多了几分真情流露,说道难受的时候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那就麻烦大夫了。”
    胡大夫行医这么多年,见多了子孙后辈不孝的事,此刻大为感动,立即就答应下来,就差没有直接说只要三天就让老夫人立即好起来。
    盈月跟了出去拿方子,屋内的气氛就一下子诡异起来。
    周氏知道自己多了嘴,这时候和四婶袁氏缩在角落里面一言不发。
    王氏确实想算计虞念清的东西,但现在见虞念清拿得这么痛快,心里又开始不是个滋味了。一方面觉得自己用力一拳直接打在了棉花里,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少了,听说虞念清手里面可是还有好几根人参呢。
    而乐平侯只觉得火气大,他上次被台谏那边的人弹劾,用的还是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比方说渎职之类的。他就是在没事的时候,和同僚下几盘棋,怎么就算得上渎职。
    可偏偏皇帝相信了,大手一挥将他革职,他如今闲赋在家已经十分不痛快。现在见到这么多弯弯绕绕,更是有点火大,“既然老夫人想要念清在陪着,其他人就直接散了,免得打扰了老夫人修养。”
    说完之后,他便头也没回,直接没了身影。
    周氏和袁氏都不想出头沾染是非,逗留了一会儿之后就直接走了。倒是王氏留下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安慰了几句,“老夫人现在在病中,性格多少有点变化,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虞念清点了点头,接着就去了屋里。
    老夫人的生活其实一直都不错,她嫁过来的时候乐平侯府正是鼎盛的时期。后来虽然落寞了一阵,但是架不住生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后来又有了一个出身富商的儿媳妇,她的生活水平就一下子回到从前,甚至还更加富裕。
    看看这屋子里每一件摆饰,随随便便拿出去都能换不少银子。
    就是因为这样,虞念清才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将手中的钱攥得那么紧,往出拿一点都像是要了命一般。
    正想着的时候,李嬷嬷端上来一个炖盅,是老夫人下午要喝的血燕。
    “老夫人现在还在吃着补药,吃不了这些,你拿来给我吧。”她还没有等李嬷嬷将托盘放下,就直接说。
    李嬷嬷看了一眼还在睡梦当中的老夫人,直接拒绝,“老夫人醒了之后就要喝燕窝,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怎么会呢。”虞念清给小满一个眼神。
    小满立即上前去,仗着自己年轻力气大,劈手直接夺下李嬷嬷手里的托盘,闭着眼睛说起了瞎话,“我们姑娘是心疼老夫人的,见不得老夫人忍受这种痛苦,所以只能帮忙吃了。”
    李嬷嬷一下子就傻了眼,刚想要扯着嗓子哭喊出来,就对上了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极为淡漠,看她就如同在看蝼蚁一般,“祖母病了要静养,要是因为嬷嬷吵闹惊了她老人家,到时候您可是要负责的。”
    李嬷嬷能负什么责任,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她瞬间就像是一只被捏住嗓子的母鸡,将自己的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眼睁睁看着二姑娘又点了其他东西。
    那些东西还全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贵!平日里老夫人也只是让人做一份解解馋,二姑娘却全都是往多数点,吃不完了就分给屋子里的下人。
    澄晖院的人畏惧老夫人,一开始都不敢伸手拿。等听夏院这边的人起了一个头,被劝了两句之后就没了什么顾忌。
    李嬷嬷一双手都在颤抖,真想直接趴到老夫人身上哭出来。
    老夫人啊,你要是再不醒,东西都快被嚯嚯完了。
    似乎是听见了李嬷嬷的呼唤,老夫人慢慢悠悠转醒,就闻到了一屋子的香味,还全都是她喜欢的。
    她脸上都染上了几分笑意,只觉得李嬷嬷做事十分熨帖,知道她病了一场想吃一点好的。只不过她的笑意还没有释放完全,整个人便仿佛是见到鬼一般,看着一屋子或坐或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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