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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桓肃穿上衣服。
    顾运两只手上全是擦不干净的血,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她忍着不适感,站起来继续探路。
    这里到处是险道,稍不注意就容易走错路,走错路就容易遇见未知的危险,所以顾运准备按照那本颍川险集里的走法走出去。
    心里边回忆当时书里那篇的内容,嘴里嘀咕自言自语:“……入口开而阔,两侧石璧高而耸,对的上,的确是这种地形。入内愈而狭窄,仅容一人侧身行走,往上看则是,陡峭山璧合如瓶颈,树林丰茂,遮天蔽日,有鸦叫狼嚎之声?……听见鸦叫狼嚎,笔者是莫非是到这里之后很快就晚上了?”
    司桓肃问:“你念的什么?”
    顾运抬头回说:“我方才说过的,前朝一位游学家游历到过这里,写了一篇险集,我正好看过,念的就是里头作者写的。”
    “就是这里了!”走了一会儿,前面果然出现能容纳一人侧身而过的小道路。
    往着里面走去,过了这道极为窄小,长十余米左右的小道,一下就变得开阔起来。
    不过开阔只说的是地面处,抬头向上看,两侧都是陡峭山壁,山上长着成片成片丰茂的树林,两面山上树丛都向着外边生长,所以形成了一种合抱之势,只余下天井一般小小的空间,看向天空,白云飞鸟,万分震撼。
    顾运看见天色泛乌,这才注意到好像已经下午,马上就快天黑了。
    刚在还在由衷欣赏由大自然创造的奇迹景观,一见天色暗下来,在这外面,什么鬼蜮可怕的念头一下子从脑子里闪现出来。
    一秒钟从自然风景频道切换到深夜恐怖奇谈,不外如是。
    “了不得,司大人,天好像要黑了。”顾运挨着司桓肃身边走,心有戚戚。
    司桓肃脚步不停,瞥她一眼继续走,嘴里说:“顾小姐害怕?”
    顾运脑子一抖,不答话反问说:“怎么不叫顾九了?”
    司桓冷冷看着顾运。
    顾运连忙把眼睛移开,转移话题,“这路怎么这个难走,我又绊了一下,等天全黑了可怎么办。”说着说着,一下子真担心起来,“你不知道,这里晚上有狼。”
    司桓肃:“我知道。先找个地方休息。”
    顾运疑惑,“你又没来过,怎么知道?”
    司桓肃淡淡:“我又不是养在闺阁里的小姐,各处野外荒郊,沟壑野岭,哪里没有一两只狼,有甚奇怪?”
    真是讨厌死,顾运怀疑他说话就是内涵就是炫耀,板起脸来:“行,找地方休息吧,我知道一个,请问司指挥大人有知道的吗?”
    司桓肃沉默不说话了。
    顾运哼了两声,故意走到前面一点去带路。
    那山洞从半山腰而上,吐出的石台上长着一个小树,不走进难以发现。
    毕竟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顾运把自己不明白的东西说给司桓肃听,“那人写,环山半维即为东,至此跨二十台,再沿此转而往西面,入内,但见奇景环山洞。你可明白是什么意?当时我打发时间看着玩儿的,又急着往后看结果,这处不懂也没去问别人,现看背来更是糊涂了,半维是什么?又何为二十台?”
    司桓肃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地形和他们现在的位置,道:“半维是一面山的四分之一距离。二十台,也是古话的说法,大约是两里的距离,用在山旅中,又有‘台阶’,形容道路崎岖艰难,通常用‘台’来表述。”
    “原来如此,我们快些走,待会儿真的要看不见路了。”顾运吸收到信息,立马催促人。
    司桓肃辨了一下方向,两人继续走,跟着地形随时转变。
    一直走到顾运脚都酸胀了,终于,走完那“二十台”,到了半山道。
    顾运还来来回回寻摸标志小树,直到钻进一片参天大林,看见一个半人高洞口,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真是傻了!可不就是这里,小树会长的嘛,都成林子了。”
    不过里头黑漆漆的,顾运可不敢乱钻,便是看向身边:“司大人?”
    司桓肃却说:“我去拾些干柴,洞内视线昏暗,先查探一番。”
    顾运同意,忙又说:“一起去。”在这种地方,还是和同伴一起行动才好。
    两个受伤的人一起去捡枯树枝,四只手只有一只能用的,顾运负责蹦着到处找,看见了赶喊司桓肃。
    先是:
    “司指挥,这里……”
    “司大人,这里这里。”
    “司指挥,这!”
    没一会儿:
    “司桓肃,这儿还有!”
    司桓肃站在那里,看着顾运,一手抱着柴火。
    顾运抓了抓头发,“呀?拿不动了,够了够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石洞门口,司桓肃架好柴火堆,捡了些干树叶,拿火折子点着,把火生了起来。
    火光在漆黑的山林子亮起来,顾运终于呼出一口气,蹲在火堆旁边烤火。
    夜里温度开始降低。
    顾运坐下来,就觉得再起不来了,又累,又饿,浑身疲惫,身上还痛,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睁开眼睛就到明天,能快点到清河郡,快点和姐姐兄长见面……
    司桓肃已经躬身进了洞穴内,举着一个烧着的木柴,把里面仔细检查了一遍。
    等出来时候,见顾运已经枕在自己曲起来的双腿,歪着脸睡着了。
    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偶尔溅起来点点火星子,映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
    直到司桓肃揪着她头发,把人弄醒。
    顾运正睡得好,入了梦中,她的两个丫鬟伺候她沐浴洗澡,给她按摩,姨娘在那头准备了热腾腾的吃食,笑着唤她过去……
    一时头沉沉,茫然醒过来,只看见自己身处深夜的野外,浑身脏兮兮,身上各处疼痛,还饿着。再看见司桓肃那张冷酷没什么表情的脸。
    一时间简直万分难受,心里头瞥着一股火。
    “做什么推我!”
    司桓肃说:“去里面睡。”
    顾运瞪着他:“我不去,我就在外面,在火堆旁边睡。”
    司桓肃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声音好似淡了一点:“进去,我要灭火了,烧久了容易有危险,会引来豺狼虎豹。”
    顾运忽地一下站起来,像被点了点爆竹一下完全控制不住,大喊大叫,发怒,“我说,我不进去!我就要睡在这里,不准熄火!你为什么要管我!有豺狼虎豹就有啊,我不怕行不行?来了就让她咬死我行不行?!”
    万籁俱寂,二人对峙,须臾。
    司桓肃点了下头,“行,顾小姐愿意睡,尽管睡。”
    说罢,他转身大步回了石头洞里。
    顾运站在外面,站在火堆旁,深深地呼吸,冷静地消化负面情绪,但还是难受得不行,眼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憋都憋不住,她生怕发出声音,不然那也太丢脸了,只能慢慢放缓呼吸,调节。
    盘腿坐在铺着干树叶的地上,顾牙齿咬开二次包扎好着的两只手,发泄似的把脏污染血的布条一把扔进火堆里。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再次醒过来,是被一声凶狠的击穿耳膜的狼嗥声吓醒的。
    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真的有狼,第二反应是一个激灵要跳起来。
    然后就被一双手按住。
    是司桓肃。
    他动了动嘴皮,眼睛盯着一处,低声说:“待在这里别动,我去把它们解决掉,再让这两只畜牲叫,会召来狼群。”
    顾运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外面,是在石洞里,谁把她弄进来的不言而喻。
    她想拉住司桓肃,因为心里异常内疚,后悔自己昨天不听话,无缘无故乱发脾气,但没有勇气说,没脸说,因为司桓肃说得对,发现猎物的狼在呼唤自己同伴,现在不杀了它们,他们恐怕活不了了。
    最终,她抿着嘴,呆呆看着司桓肃从腰间抽出他的刀,用一种极轻的脚步法,走了出去。
    顾运甚至不敢去门口看,她心里发抖,捏着自己又伤口的手掌心,浑然不知道疼,一下一下,数着时间,用一数到六十,再从六十数到一,如此轮回反复。
    数到二十六分钟时,属于司桓肃的脚步声重重踏了进来。
    顾运飞快爬出洞穴。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司桓肃从上到下,他紧握在手里的刀,他披在身后的头发丝,脸上,都沾了浓稠的血。
    他看着顾运,说:“还记路么?现在就走。”
    顾运轻轻地开口,“记得,很近的,只要走出去,就能看见平阳湖。”
    一股冷静地勇气充斥在她身体里,她踉跄起来,却一点不耽搁找路。
    将寥寥几句文字,与具体地方一一对应。
    扒开掩藏的坟石堆,穿进只能匍匐而行小道,穿越而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从雾霭蒙蒙的云层中探出头来,洒落在平静的平阳湖面之上。
    波光粼粼,生动美好得叫人不敢说一句话。
    顾运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第三十四章
    顾运从石头上爬下来, 扑地倒在青青嫩绿的草坪上,一下都不想动。
    一时只空气中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直将绷着一晚上的害怕心绪从一口气中呼出来, 过了片刻, 想起什么,顾运连忙爬起来, 去湖边洗手, 洗了好一会儿, 才去看司桓肃。
    她慢吞吞踱步过去, 抬头悄悄观察人。
    见司桓肃撑着他的刀, 已经将周遭查看了一圈。
    一片宽阔的平阳隔绝了与对面连接。
    除非绕远, 否则没有路过去,最快最简单的方法是渡河。
    “可会泅水?”司桓肃问。
    顾运点点头,“会的,小时候在桩子里玩儿, 那时候祖父就让人教了。”
    只是这大冷天, 方才只洗洗手就凉得不行,要游到对面去,顾运想一想, 牙齿就要开始打颤。
    而且, 她肚子饿, 精疲力尽, 觉得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司桓肃身上还带伤, 最忌讳沾不干净的水, 会容易感染。
    如果有选择, 这些他们一项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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