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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见先生刚才说再等二十分钟吗!”
    这个最后出声的男人也是灰头土脸的狼狈样,长得比光头清秀许多。他一身训练有素的肌肉被黑衣包裹着,即使身体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也依然让旁人难以起半点轻视的心思,
    “我凭什么不着急!”
    光头原本就心里怄着一口气,被人用这话一刺激,差点没控制住音量:
    “谁知道这群不要脸的杂<种居然埋伏我们,运货的船被炸报废了,连头儿也被炸伤了。现在还和兄弟们失联,一会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凭我们两个怎么保护头儿?”
    “你小声点!”
    清秀男吓得急了眼,然而他只呵斥了一句后,就不甘心地闭上嘴,对光头说的话不予反驳。
    这逼仄的瓦砾废墟间再度陷入了沉寂。
    突然,一阵通讯设备的震动声突兀地在空气中响起,仔细辨认,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的外套口袋。
    这个来电实在来得太不是时候,甚至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光头和清秀男自然也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这个电话来自所谓的“援军”,他们浑身紧绷地朝顶头上司望过去,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里的枪。
    然而男人面色沉静地向他们作出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手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通讯设备。
    来电信息果然是一个未知号码,但只有设备的主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了隐匿行踪,他每隔很短的时间就会更换号码和通讯器。这也是这个关键节点的来电之所以诡异的原因。
    这些设备从出厂就会屏蔽卫星定位等容易暴露位置的功能,男人没有犹豫太久,便接通了这个电话。
    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那是男性独有的低沉声线:
    “下午好。”
    声音的主人似乎心情非常愉悦:
    “我亲爱的兄长。”
    男人,也就是加百利,几乎就在半秒以内,从这由于信号较差而布满电流沙沙声的声音中,辨认出了和自己通话的人的身份。
    这他名义上的弟弟——福根·科洛尼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在确认没有得到丝毫回答后,福根继续道:
    “千万别紧张,兄长,我知道你总是对我抱有奇怪的敌意,不过现在我只是打电话来关心你的近况,并且告诉你一个令人难过的消息。”
    加百利依然没有出声,但也没有出手将通话切断。他沉默着听见福根的声音流露出悲恸的情感,即使那在连续不断的电流声中显得做作且滑稽:
    “上周,芙妮雅阿姨病故了。”
    福根沉浸在自己捏造的感情中,并且不想错过来自电话那头的丝毫反应:
    “你知道的,自从你入狱以后,她身体一直不好,对于没能见你最后一面这件事,她很遗憾。”
    不远处的光头和清秀男完全听不清通话的内容,但从顶头上司冷峻的眼神中,他们只感觉不寒而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见福根还想把这假惺惺地感情牌打下去,加百利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不耐。
    “什么?”
    福根将这句疑问重复了一遍,他的语气依然充满了弟弟对兄长应有的恭敬,只是偶尔流露出的商人算计的心思实在令人作呕。对于加百利的打断,他表现出了惊慌和伤心:
    “哦,实在抱歉,我的兄长。我忘记你和芙妮雅阿姨的关系并不好。”
    “但即使曾经对你作出了过分的事,她毕竟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难道连她的葬礼都不愿参加吗?”
    “……”
    加百利对这些话无动于衷,他将通讯设备从耳边拿开,打算直接挂断。
    “等等!”
    电话另一端的福根显然在这方面很了解他兄长的性格,连忙出声制止道: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我这里还有另一个消息,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虽然对福根嘴里的消息加百利条件反射性地感到厌恶,但至少在那片刻间短暂地使他停滞了动作。
    “这个消息是关于你在曼都灵的小情人的。”
    福根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制止通话被挂断的关键句子,他不再带有刚才做戏的语气,而显露出一种真实的调侃:
    “他叫秦游,对吗?你一定想不到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在这个人嘴里听到秦游的名字,加百利心里硬如钢铁的部分被动摇了一瞬,他听见在沙沙的电流声中,福根用鄙夷的态度继续道:
    “他其实是我的人。”
    “是我雇来的杀手,听说在道上赫赫有名,不过从我的兄长最近弄出的动静来看,他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嘛。”
    对话终于发展到令福根最为期待的地步,他几乎想屏气凝神地聆听电话那端的任何一丝细节,甚至连对方呼吸的错乱都不放过,他对加百利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期待不已,并且渴望从中获得究极美妙的胜利快<感。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加百利依然沉默着,就连呼吸声也平稳依旧。
    没有达到预期的福根终于显得气急败坏起来,尽管他的声音依然如同谈判的商人一样蛊惑人心。
    他继续道:
    “在芙妮雅阿姨去世前,我跟她说了这件事——”
    “关于你爱上那个杀手的事,你猜猜她的反应是什么?”
    加百利悬停在屏幕上随时可以切断通话的手指突然放松了。他的心脏仍然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着,就如同冰冷的机器照常运作。
    福根的话将让他作出了一件鲜少去做的行为。
    他尝试回忆。
    回忆,他的亲生母亲,芙妮雅·罗西。
    第三十七章
    “你应该学会对人笑。”
    加百利出生不到一个月时, 芙妮雅就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少冷着脸,这样谁会喜欢你?”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懂得“笑”和“讨人喜欢”?但这个刚刚19岁就为人生母的女孩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只嫌弃襁褓里皱巴巴的婴儿整日不哭也不笑, 非但没按照她预想的那样让抛弃自己的恋人回心转意, 还是一个整日只会浪费钱的累赘。
    芙妮雅是来自l国的偷渡客,她天生擅长巧言令色, 笼络人心, 年纪小的时候便和巴尼亚的街头混混打得火热,靠坑蒙拐骗为生。年纪大一点以后便做起了陪酒女。
    她的生意向来是一条街里最红火的,这归功于那一副明眸皓齿的绝色相貌,她还擅长跳舞, 她的舞姿足以让任何一个亲眼观赏过的男人都感叹一句天生尤物。
    纵使芙妮雅没受过教育, 但她自认为比那些迂腐的小姐更擅长讨男人欢心。
    这也的确是事实。
    在芙妮雅来到巴尼亚的第三年,她傍上了y国权尊势重的科洛尼亚继承人。
    那时候的芙妮雅用陪大客户的报酬来包装自己,她在各个城市辗转,将那些礼物和钞票全都兑换成奢侈品, 并且混入上流社会人士的聚会场地,模仿出身高贵的夫人们的一颦一笑。
    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安杰罗·科洛尼亚。
    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是传说中的科洛尼亚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这个根基牢固、举足轻重的姓氏让芙妮雅动了心,她用尽一切心思去了解这个人的喜好, 企图跨越身世的鸿沟引起他的注意。
    芙妮雅了解到, 虽然安杰罗的家族产业大半部分都处于灰色地带, 但他本人受到祖母的影响,竟然对神学非常沉迷。
    他并非纯正的基督教徒,但他熟读《圣经》, 并且坚信着上帝的存在,渴望着如同天使般圣洁的女子。
    圣洁二字和芙妮雅本人的形象简直是云泥之别, 然而她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为了吸引安杰罗的注意,她脱下了火辣的舞袍,换上了保守的裙装。
    即使不再浓妆艳抹,芙妮雅依然美丽动人。她戒掉了烟和酒,去距离安杰罗的住所最近的教堂做礼拜,免费教穷人的孩子唱歌舞蹈,帮助那个小镇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她的言行举止全都依照《圣经》规范,每日都歌颂赞美诗,她成功地伪装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芙妮雅别有用心的善举很快为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赢得了好名声。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在一次慈善晚会上结识了安杰罗,并且与他坠入了爱河。
    一个月后她怀孕了。
    伪装而成的天使毕竟不能满足安杰罗极端的幻想,他其实是一个有精神洁癖,迂腐且疑心很重的男人。在与芙妮雅交往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个女人偶尔流露出的言语行为根本不如他想象中的单纯。
    芙妮雅开始遭到冷落,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她根本没有察觉到男友的变化,她只觉得一切的敷衍和不耐烦都只是对方对于为人父的焦虑引起的。她仍然向以前一样向安杰罗索求一切,并且要求对方娶自己为妻。
    这个愚蠢的女人终于在生下孩子不久后,被彻底拆穿了谎言。
    事情的起因是曾经被她引诱后骗取了钱财的几位男士合伙找到了这座城市,并且将她品行不端的一切都告诉安杰罗。
    芙妮雅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她难以相信触手可及的幸福就在一夜之间幻化成了泡影,她还沉浸在安杰罗曾经的温柔里。那个男人明明时常会摸着她的脸庞,夸她的笑容像天使一样美丽,又怎么会突然变心呢?
    在一个雪夜,芙妮雅她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不知道第几次敲响了安杰罗的家门,
    “我给他起名为加百利,”
    芙妮雅痴痴地说,
    “和象征‘智慧’的天使长的一样的名字,你看,他多么可爱呀。”
    说着,她将襁褓里的孩子举起来,让门口面色不耐的安杰罗看得更清楚一些。
    安杰罗看清了有一层红色胎发的婴儿,他的确长了一张我见犹怜的脸蛋,却不像寻常婴儿一样满脸纯真,而是面无表情,小怪胎似的和他对视。
    那双继承了自己基因的绿眼睛没有让安杰罗动容,他想起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传说:据说红发的人都是在不洁的性,交中诞生的。
    而这个孩子的母亲,也长着一头稀有且漂亮的红发。
    这个联想顿时让安杰罗产生了厌恶心理,他丧失了一个绅士应有的风度,将女人连同孩子一起关在了门外。
    在无数次祈求甚至撒泼无果后,芙妮雅终于接受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她重新换上了充满暗示性的裙子,将饥饿的婴儿抛在脏乱出租屋里,在混乱的地下酒吧重操旧业。
    她经常昼夜不归,偶尔醉醺醺地回家后便耍酒疯殴打孩子,她将生活的不满,对前男友的怨恨全部发泄在这条幼小的生命上。
    然而无论芙妮雅下多么狠的手,加百利通常连半点呻<吟都不会发出。他总是睁着一双冰冷的,和他的生父一模一样的绿眼睛看向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这样的眼神分明没有掺杂任何情感,但却让芙妮雅更加愤怒,直至崩溃,她更卖力的虐待这个孩子,从来不给他吃一点像样的东西,甚至在加百利很小的时候就逼迫他上街乞讨,
    她自从生了孩子后,再没有以前那样美艳动人。只是跳舞和陪酒根本满足不了那些客户的需求。为了赚钱她只好不断作、践自己,终于变成了前男友口中肮脏不堪的模样。
    在来自多方面的压力让芙妮雅终于疯了。
    面对那个似乎情感缺失的孩子,她想到了绝妙的用来取乐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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