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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早上5:35,天黑的跟半夜差不多,宋可跳下汽车,被冷风刺的一哆嗦,赶紧把外套拉链拉高,老大不高兴的跟她爸摆摆手。宋可爸爸满脸歉意,讨好的说:“宝贝,爸爸这是紧急会议,实在是没办法。想吃好吃的,想去哪儿玩,跟爸爸说,回来都带你去,好不好?”
    宋可撅撅嘴,冲她爸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你俩都是大忙人。”
    “那爸爸走了啊,你到了锦州记得给爸爸打电话。”
    “行了,你赶紧走吧。”宋可看着老爸的车尾灯消失在路灯下,嘀咕道:“这个开会,那个出差,放起鸽子来可真不含糊,我可真是你俩的亲女儿!”
    宋可缩着脖子跑进高铁站候车大厅,360c环视一圈,终于在一个站内商店门口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傅辰!”宋可小跑着过去。
    傅辰转身走过来,把手里一袋包子递给她:“吃吗?”
    “吃啊,饿死了。”宋可把包子抓过去,很没形象的咬了一大口,吃完一个,笑嘻嘻的说:“你还蛮体贴的嘛!”
    傅辰看看她,慢慢嚼着包子没说话。
    “夸你呢,也不说谢谢,你这人怪没意思的。”宋可嚼着第二个大肉包吐槽。
    他俩因为艺考的事儿混熟了,宋可性格活泼,天天叽叽喳喳,傅辰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脾气,一来二去,一动一静的两个人居然成了朋友。对于傅辰的沉默寡言,宋可没什么所谓。
    “对了,你真没跟你爸说艺考的事儿啊?”
    “没说。”
    “那你今天这么早出门,你爸就没觉得有问题?”
    “忘带作业,回学校补。”
    宋可噗的一下笑了:“你怎么还撒谎。”
    撒谎?傅辰抬头,看向车站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明意味的勾了勾嘴角,落在宋可眼里是看不懂的表情。
    锦州市是z省的省会,地理位置偏东南,和偏北的嘉宁市距离不算近,高铁直达也需要将近两个小时车程。
    宋可和傅辰坐早上5:58的高铁,出锦州站时已经将近八点。时间紧张,两个人直接打了个车去z省传媒大学。
    “快点快点。”宋可拽着傅辰往学校里跑,忽然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眯眼一看,一辆加长版林肯大模大样停在学校正门口,锃光发亮。
    后座先下来一个人,“哗”的一下打开一把大黑伞,快步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穿了一身花里胡俏的潮服,一下车就对着后视镜拼命照,扯扯额前的两撮毛,满意的点点头,插了个裤兜大步走进校门。身后打伞的老哥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可是冬天啊!宋可瞪大眼睛,突然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哈哈,这人有毛病吧!”
    傅辰憋了一下没憋住。他一般不笑,除非真的忍不住。
    面试地点是z省传媒大学7号教学楼,一进校门就能看到很多指引牌。其实也不用看指引牌,各地来面试的学生络绎不绝,跟着人群走肯定不会错。
    7号楼门口有负责检录的工作人员,看过两人的身份证和准考证后放行让他们进去。因为面试的学生多,学校分了abcdef六个评委组,每组三个老师。
    分组是扫码随即分配,所以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进哪一组,面对哪三位面试老师。
    分组区的工作人员正在用扫码枪检录准考证上的条形码,宋可对天祷告:“不要分到袁老师,不要分到袁老师。”
    打印机里吐出一张纸,宋可接过一看是b组。但有没有袁老师,她可不知道。身后傅辰也拿到了面试流水号,是e组。
    b组在三楼,e组在四楼,宋可在三楼楼道口哥俩好的拍拍傅辰肩膀说:“加油,奥利给!”甩着漂亮的高马尾噔噔噔跑向面试教室。
    “人可真多啊!”宋可站在教室门前感慨。
    她看看手里的流水号是26,想着还得等一段时间,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了。
    刚坐下没两分钟,一阵风似的呼啦刮了过来,旁边突然多出一个花里胡哨的人,把墨镜一摘,一副见了老友的样子冲她一笑:“hallo,你好。”
    原来是这个二货。
    宋可扫了他一眼,心里“哟”了一声,心想这人是有点二,长的还真好看。她觉得自己就够白了,没想到这货比她还白,五官漂亮的过分,要不是面部轮廓还算分明,就显得过于秀气了。
    但她随即又想起刚刚校门口的画面,觉得这家伙恐怕是有点什么大毛病,勉强笑了笑说:“你好。”
    “我锦州的,你呢?”
    “啊,我…嘉宁。”
    二货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流水号,摊开自己的给她看:“26号,这么巧我25号。”
    宋可看到纸上写着——高潼b组25号。
    高潼看她不说话了,又问:“宋可,你是爸妈送来的,还是自己过来的?”
    “自己。”
    “一个人来的?”
    “和同学。”
    “男同学女同学?”
    宋可不悦的刮了他一眼,心道这货嘴怎么这么贫。这是惹得人不太高兴了,高潼假模假样整了整打理讲究的头毛,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e组面试点门外,傅辰听到有工作人员喊他的名字:“下一位,19号傅辰。”
    他走进考场,三个面试老师不甚在意看了看他。等他站定,其中一个老师说:“傅辰同学,先自我介绍一下。”
    傅辰眼神落在这位老师面前的桌牌上——袁宏宇。
    他最近被这个名字折磨的耳朵起茧,宋可说起他眼神都要抖三抖。传说中z省传媒大学最恐怖最苛刻的面试官,手下的初试通过率不到两成。
    傅辰收回视线,神色平静:“三位老师好,我叫傅辰,来自嘉宁一中。”
    袁宏宇手里捏着一支笔,另一只手托着腮,神态随意,在没有听到后续之后,抬起头问:“说完了?”
    “说完了。”
    另外两个老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了点什么。
    袁宏宇没什么表情,继续问:“傅辰同学,为什么想考传媒大学?”
    “来试试。”
    另两名老师已经开始摇头,袁宏宇眉心也轻轻拧了一下,略显不耐的说:“有什么才艺展示吗?”
    “有,话剧。”
    “那开始吧。”
    傅辰顿了顿,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老师,我想先喝一杯热水,可以吗?”
    袁宏宇又拧了下眉,指指教室角落的饮水机说:“你自己倒吧。”
    温热的水流进入喉咙,消除了喉咙的干涩和紧绷,傅辰喝下小半杯,确保喉咙舒展就放下了一次性纸杯。袁宏宇侧头看他,突然对这个在面试现场镇定自若喝水的学生有点好奇。
    傅辰回到教室中央,调整了一下发声位置,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阳光底下,他的脸呈银白色,一般人说这就是贵人的特征。所以他才有这样大的矿产。
    他的下颏的胡须已经灰白,常用一只象牙的小梳梳理。他的大指套着一个斑指。他现在精神很饱满,沉重地走出来。”
    是曹禺先生的四幕话剧《雷雨》。
    在面试中表演话剧的学生不在少数,《雷雨》作为经典更是被选用过无数次。傅辰的声音字正腔圆、非常中正沉稳,立体又具有穿透力,这段旁白念出来时,袁宏宇微微点了点头。
    “开除!爸爸,这个人脑筋很清楚,我方才跟这个人谈了一回。代表罢工的工人并不见得就该开除。”
    这是周冲的台词,充满活力,阳光明媚。傅辰从浑厚中正的旁白直接转到少年的声音,袁宏宇不禁在心里“咦”了一声,缓缓抬头。
    “哼,现在一般年青人,跟工人谈谈,说两三句不关痛痒,同情的话,像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
    袁宏宇有点惊讶的看着傅辰,他刚刚接的是周朴园的台词。
    低沉沧桑,令人压抑的年老上位者的声音,和少年周冲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声线,傅辰在角色快速转换中立刻调整好了发声位置,仿佛真的是一个老者和少年在对话。
    “我以为这些人替自己的一群人努力,我们应当同情的。并且我们这样享福,同他们争饭吃,是不对的。这不是时髦不时髦的事。”
    “你知道社会是什么?你读过几本关于社会经济的书?我记得我在德国念书的时候,对于这方面,我自命比你这种半瓶醋的社会思想要彻底得多!”
    周冲和周朴园的对话情绪饱和度较高,语速快,衔接紧密。但傅辰不仅能确保情绪表达到位,还能很好的做到声音切换不露痕迹,可以说对语言和声音的控制力非常出色。另外两位老师显然比袁宏宇更加惊讶也。
    “爸,刚才我就想见您。”此时又出现了第三种声音,略带疲惫死气的成年男子的声音,是周萍的台词。
    袁宏宇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他认为傅辰不仅仅只是在模仿各个年龄段男性的声音特点,更重要的是能通过声音表达出人物性格特质。
    “?哦,什么事?”
    “我想明天就到矿上去。”
    “这边公司的事,你交代完了么?”
    “………”
    “墙的颜色是深褐,年久失修,暗得褪了色。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很富丽,但现在都呈现着衰败的景象。陈设,空空地,只悬着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傅辰以序幕开头的一段旁白结束了表演,微一鞠躬:“各位老师,我的才艺展示结束了。”
    袁宏宇似乎还沉浸在话剧营造的氛围里,隔了好几秒钟才开口:“傅辰同学学过表演吗?”
    “没有。”
    “那有过语言或者台词方面的训练?”
    “也没有。”傅辰眼神一动微微下沉,只是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袁宏宇点点头,微笑道:“初试结果2月17号会在学校官网公布,回去之后可以留意一下。”
    “好,谢谢老师。”
    傅辰走出教室,穿过走廊上低声说话的人群走下楼,视线投向窗外高大的樟树。
    樟树的叶子在冬季飘落,寒风里扫过地面发出“簌簌”的响声。天气在中午突然变得阴沉,像被乌云笼罩住了。
    很多年前,在黑暗中孤独置身小屋的景象仿佛回到傅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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