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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风澈打定主意观察观察姜临给这帮孩子安排的什么差事的时候,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绕到了城中那片废墟旁。
    碎裂的结界碎片纵然有当初风澈的“四野穹庐”承接,但漏网之鱼还是将四周的房屋砸得粉碎。
    唯独这最中心的一片区域,保存良好,连脆弱的白玉都完完整整地铺于中央,其上雕琢的凹槽更是精致秀美,其内有各色灵石点缀,光华流转间,才堪堪让人看清,这外围竟然腾起一圈透明的结界,守护这方寸之地。
    姜临将风澈带到,见他袖子下的指尖点着不知名的节奏,而人已经陷入了沉思。
    姜临看着,不知不觉露出笑意:“可看出什么了?”
    风澈点头:“这是结界控制台。”
    身后孩子们七嘴八舌起来,似是结界控制台的传闻听的颇多。
    “这不是号称城市的立身之本么?”
    “所以控制台也会坏吗?”
    “不是坏了,”风澈打断他们:“只是能量不够了。”
    顺着他的手指,众人看向控制台中心的灵石,发现确实已有部分失去了光泽,变成了废石。只是正中的一枚极品灵石,散发的氤氲遮蔽了它们的存在。
    那颗极品灵石镶嵌在如羊脂的白玉中,代表尊贵的紫色耀目绚丽,阳光下镀着一圈七色光芒,色散开来竟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姜临补充道:“姜家于此守城近百年,倒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结界出了问题的情况。”
    风澈心中了然。
    每一座外围城市都有一个结界运作,通常结界都是由历代风家修士构筑阵图,再由人力建筑的。也因此更换维持结界运行的灵石的顺序很有讲究,同时把控灵石元素属性和蕴藏能量也需构筑之人心中有数,稍有差池可能会造成阵台运作逆行,灵气对流,满阵皆垮。
    找个懂行的风家修士补充这结界控制台,来来往往的时间,边城怕是等不起。
    风澈立刻明白这是给自己的好差事。
    他扭头,眨眨眼:可以吗?
    姜临点头:“自然是可以,白冉冉季知秋归你安排,至于这三个……”他轻笑了一声:“还有更好的差事给他们。”
    风澈得了准许,也顾不上刚刚想要探究姜临有什么深意的事情了,连连摆手和他们告别,然后迫不及待地趴到控制台上观察起来。
    刚刚远看就觉得精巧,如今走近一瞧,此阵绘制利落笔走龙蛇,收放自如,可见绘制阵图之人潇洒非凡,道行颇深。
    他有些痴迷地抚上白玉阵图,其上交叠的灵石齐齐绽放耀眼的光芒,若有若无的羁绊勾动着他的神魂,那阵台,像是在迎接风家的血脉。
    这是他父亲风行舟的手笔。
    他失神了一下,多少年不曾见过与风行舟有关的东西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他教过自己的东西,都原原本本刻在骨髓里,揉进血脉里,他自然有信心修补完成。
    他一笔一画地描摹阵图落笔顺序,游走在阵中时突然停了下来。
    那块极品灵石如梦似幻,光华流转间吸睛至极,风澈却感受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咒法气息。
    姬家咒法向来狠绝,然而此人更甚,其中的恶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却又狡诈非常,隐隐约约藏身在极品灵石中。
    风澈在姬家混迹那么多年,什么咒法没见过,然而这个咒法风澈却是第一次见。和渡世之咒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渡世是张狂至极直接拿到明面上的恶,眼前的咒法将自身的恶隐去大半,甚至藏起了目的。
    若非是和“渡世”颇为相似,风澈真的想不到它是为了汇集戾气。
    他心中的烦躁感涌上来。
    当年姬水月身死,最后那一道传音犹在耳中:“你以为我全然信你,毫不留手么?”
    他当时天罚已至,顶着雷劫的空档才又卜算了一次未来,却仍是看见了三百年后的灾难。
    起初他还猜想为何“渡世”不散,只是他即将面临魂飞魄散,只能留下遗憾,现如今看来,姬水月所说的留手,多半是这些潜藏在各守城结界中的咒法。
    当年他确信已经掌握姬水月全部动向,这潜藏的咒法只能是他不在的这二百年出现的。
    他本以为姬家如今群龙无首,形如散沙,然而见到今日咒法,他才知是他太过想当然了。
    姬家什么时候出了如此天资之人,偏偏继承了姬水月的衣钵,目的也和姬水月别无二致。
    待修为复原,他还是要去趟姬家。
    风澈收敛了心思,袖袍下灵力在指尖缠绕,紫色的雷电窜进极品灵石内部即刻将其碎裂了一角,连同其内的咒法也一同搅碎。
    他收了灵力,转身招呼季知秋和白冉冉:“来来来,按我说的顺序替换!”
    他顺着阵图走势指点灵石,替换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收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修复的阵图散发着温和的光芒,风澈检查了几遍重新更换的极品灵石,确定没有咒法才重新启动结界。
    蔚蓝的结界腾跃而起,流动的光华将整个边城罩了个完全。
    风澈才有种战事过去岁月静好的感觉。
    ……………………
    风澈修复结界的时候姜思昱他们被姜临不知道带去了哪儿,风澈完工了溜溜达达过去才发现他们在搬砖。
    姜思昱等人系起过长的外袍缠到腰间,宽大的袖子也挽到手肘,满头大汗,抬手擦的时候蹭了一脸的灰。
    姜临在一旁负手而立,广袖流仙的衣袍纤尘不染。
    一边是灰头土脸,一边是恍若谪仙。
    风澈大笑着走过去,朗声问:“姜思昱,咋回事啊?这么狼狈?”
    姜思昱面色狰狞地抬起几块砖搬到了高墙上,宋术拿着铲子就把那几块砖上糊满了泥巴,许承焕则把砖从远处运到姜思昱脚下。
    姜思昱哭丧着脸:“我叔叔说让我们体验风土民情,融入群众,就不许我们使灵力,只能拿力气搬。”
    他胡乱抹了一把从头皮淌到眼角的汗水,脸更黑了:“我宁愿天天在院里练剑,呜呜呜……”
    风澈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错,姜临果然是要罚这几个嘴欠的。
    他看这几个皮孩子怪可怜,偷偷摸摸撞了一下姜临的肩膀:“差不多得了,毕竟都是小孩儿,怪辛苦的。”
    姜临一脸无辜地回头看他,带着些许的茫然无措:“剑修不光炼体,还要炼心,这帮孩子娇生惯养长大,平日里练剑不勤,需得吃点苦头才能成器。”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严肃,公事公办没有一点徇私枉法的意思,光明磊落得让风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难不成真不是为了罚他们嘴欠才让他们去搬砖
    剑修的修炼方式风澈也不懂,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破绽,索性不去琢磨姜临是不是真的要磨炼熊孩子,不过看戏他还是很擅长的。
    他随手薅了一根草,将草茎放在嘴里叼着,慢慢悠悠地蹲下来,开始美滋滋地欣赏熊孩子搬砖。
    他一张破嘴也不闲着,一会儿说姜思昱砖砌得不直,一会儿说宋术泥糊得不平,一会儿又吐槽许承焕搬砖时不懂轻拿轻放。
    偏偏这仨忍不住想骂他一句的时候,直接就对上了姜临的眼神。
    他似乎还是那样,神情温和,眼神淡然。许承焕和宋术与他对视的刹那,不知怎地脊背生出一阵寒意,自保的直觉使他们纷纷闭嘴继续老老实实干活。
    最后全场只剩下姜思昱一个不知道怕是何物的,一直在骂骂咧咧地干活。
    他气得不行,不光是骂指指点点的风澈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把每一个可以下场休息的人问候了个遍,最后累得直哭,姜临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风澈偷瞄了一眼还在认真监工的姜临。
    刚刚还可以说是炼体炼心,现在绝对就是要罚姜思昱口无遮拦故意而为之。
    他虽然不敢说姜临这样是为了刚刚姜思昱骂自己那几句,但还是难免高兴。
    他意味深长地拍拍手,把嘴里的草茎拿出来,兴冲冲地对着狼狈不堪的姜思昱喊:“加油啊,你风兄看好你!”
    第24章 哥哥别闹
    姜思昱干完活已经夕阳西下,姜思昱栽在季知秋身上,嚷嚷着腰都要断了,宋术看着是没累到,在他身后跟着,时不时还踢姜思昱屁股一脚。
    姜思昱第三次崩溃大喊:“宋术不要踢你爹了!”
    宋术骂道:“这次不是我,你骂我干嘛?”
    许承焕哈哈乐了半天,姜思昱“哎呦哎呦”着,捂着腰也要追着许承焕踢上一脚。
    身后打打闹闹,姜临在前面时不时接一道传音处理边城内务,风澈看热闹跟着乐,就差手里攥一把瓜子拿着磕。
    路过一个巷口时,就在这嘈杂的氛围里,风澈听见了一声幼猫似的细软叫声。
    他怕自己听错了,趴在狭窄的巷口墙边,好奇地往里一瞅,就看见了那天他捡的小姑娘。
    此时正值深秋,边城朔风刚猛,气候苦寒,于修士而言有灵力护体自然无碍,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唯有衣服可以御寒。
    可偏偏这只是个沿路行乞的可怜丫头。
    她躺在巷子里堆放的杂草上,细瘦的半截胳膊露在空气里,她正拼命用布满裂口和冻疮的手捂着裸露的皮肤,想要汲取一丝温暖。
    轻轻的呻/吟/声更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朵。
    四周乱哄哄的声音一静。
    众人被他的动作吸引,也跟着走过来看。
    风澈皱紧眉头,连忙走过去,指尖一转,离火阵图发出融融的暖意裹在小姑娘周身,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看向他。
    她大眼睛瞪得溜圆,拽住风澈的袖子就不撒手了。
    面无表情的小脸上脏兮兮的,软糯的声音因为太过虚弱显得又细又轻,但在场的修士耳力非常人可比,自然是听得清楚。
    她娇小的身躯颤抖着,干裂的唇一上一下起伏:“哥哥,你来找我了?”
    风澈分明记得,那日他去追“尘念”,将小姑娘交到白冉冉手里,第二日还问起他们小姑娘的状况如何,听白冉冉说一切安好之后,却因为战事的缘故一直没来得及去看她。
    她一个小姑娘,不超过十岁的年纪,如此风餐露宿在街头,又是如何吃得消的?
    风澈将她抱起来,看向白冉冉:“不是说安顿好了吗?怎么她在这里?”
    白冉冉挠挠头,有些无助:“不是,我把她安置在旅店,还特意安排人照顾,打算这几天我们几个轮换着看她,确实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啊?”
    胸口的衣襟被拍了拍,小姑娘轻轻说:“是我趁他们不注意跑出来的,哥哥已经很久没看我了,我实在太想哥哥了所以才……”
    她这话说出来,即使再平淡的语气经过软糯的声线熏陶,也带着巨大的委屈。她的神情依旧冷漠,透着饱经沧桑之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世态炎凉才磨灭了原本的孩童天性。
    风澈觉得从头到脚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阵强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这孩子一直把他当做哥哥,但既然承了对方叫哥哥的情,便不能再任由她这样身如浮萍不知归宿。
    他正想着,姜临突然过来伸出手,将小姑娘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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