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只是他觉得骆酩之是那种不管怎样、都能不为所动的人。
和总是情绪起伏的他相比,骆酩之总是稳定沉着,似乎没什么能让他产生一点波动。
他忽然有点羡慕骆酩之,如果能成为这样的人,是不是才真的算是“独当一面”。
章离停稳车,骆酩之迈开长腿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原来是在等他们。
本来以为骆酩之有事要交代章离,不想身旁的车门拉开,骆酩之弯下身率先问他:“累吗?”
程阮摇头,他还没那么娇气。
但骆酩之却伸出手,小心又稳当地将他抱了下来,径直朝别墅里面走去。
程阮瞪大了眼,只能看见骆酩之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高挑的鼻梁。
他不明白骆酩之为什么要不由分说地将他抱起来。
“不是有轮椅吗?”
骆酩之忽略正将轮椅从后备箱中取出的章离:“就这么一点距离,推轮椅比我抱你,或许更费力气。”
有道理。
靠在骆酩之胸前的程阮又心安理得了一点,只想从他身上获得难得的安宁。
程阮知道现在不是他该心安理得的时候,至亲意外去世,程锦图穷匕见,之后迎接他的,该是一轮接一轮的腥风血雨。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骆酩之身边的时候,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松弛一点,只是出于动物对于安全环境的依赖感。
骆酩之真的很难不让人依靠,但却并不一定能够让他依靠。
老爷子去世,他和骆酩之的关系,或许也要迎来新的局面了。
“在胡思乱想什么?”骆酩之轻轻托住程阮的腰,将他放在了沙发上。
程阮靠着沙发上的抱枕否认:“没想什么。”
“在医院的那几天应该是我最后喘息的时刻,过几天,估计就不是能休息的时候了。”
骆酩之正拿着一床薄毯从卧室里走出,听到程阮的话眉头微蹙,却还是仔细地把毯子盖在程阮的腿上,然后郑重其事地拢起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程阮一个脑瓜。
“哎哟!”程阮猝不及防被弹了一下,捂住额头问,“你突然弹我作什么?”
骆酩之起身凝视程阮:“弹你不长记性。”
他说过的话一句都记不住。
程阮委屈地揉着额头,骆酩之别过眼神:“别装了,没用什么力气。”
“晚上想吃什么?”
程阮还在纠结被弹的事,故意抱怨:“谁说没用什么力气了,疼……”
“真疼?”见程阮泪眼汪汪,骆酩之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低头检查程阮的额头,“别动,我看看。”
骆酩之的脸越靠越近,神情认真,鼻息都扑进了程阮的脸上,程阮忽地变得局促起来,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诓骆酩之。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额间,骆酩之嘴唇微动,问程阮:“还疼么?”
程阮的脸突然变得通红,手指紧紧地掐着毯子,内心斗争几秒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骆酩之终于离他远了几分,重新抬头看骆酩之,程阮看出了他眼中的了然。
原来他知道他是装的。
“骆酩之,我就是这里疼。”程阮指着自己的心口。
“我好无措。”
骆酩之在他身边坐下:“为什么?”
“难过,茫然,觉得未来不可预测。”程阮低下头,“其实我很羡慕你,遇到任何事总是波澜不惊,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没有你不能处理的事。”
“你说,如果我像你一样强大,会不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骆酩之眉头一挑,被程阮夸强大,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但他并不希望是在这个时候。
骆酩之伸出手,本想搂住程阮,但还是改成了拍他后背。
“你想多了。”
“我并不是什么无坚不摧的人。”骆酩之解释,“程阮,你已经很坚强了。”
“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甚至不如你那么冷静。”
“那时……”
这是骆酩之第一次对别人讲起自己的往事。
对他来说,那些事倒不是难以启齿,只是没有必要。他不相信别人,也不屑于向他们揭露自己的伤口。
每一棵树不是生下来就结出同样的果实,人也如此,不是每个人都会踏上同样的道路、成为同样的人。
如果历经他遭受过的经历会变成像他这样的人,那他情愿程阮没有经历过。
他现在也不这么打算,即使非要卷入漩涡,他也会挡在程阮前面。
“我那时,每天都想复仇,做梦都是想的怎么反击他们。”骆酩之平静地讲述着,“不管碰多少壁、遇到什么麻烦,我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赢。”
“我的眼中只剩下了复仇,一路爬上来,直到终于得偿所愿,而骆贞的父亲为了救我而死。”
“我告诫自己这就是你的代价,于是给了骆贞祖父母一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巨款,骆贞可以余生都衣食无忧。”
“但当我望进骆贞的眼神,听见她问爸爸在哪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无法回头了。”
“或许我并非没有感情,只是和你一样害怕失去,甚至都不敢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