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隔间忽然传出聊天声。
“诶?!是那个山本小姐?怎么会?我记得她……病情一直控制的不错啊。她不是还有个恋爱八年的恩爱男朋友吗?山本小姐每次住院他都会来悉心照料的。”
“听说啊,就是那个男朋友最后顶不住父母的压力,工作的压力各种……再无暇顾及山本病发的状况,所以提出了分手。”
“多可惜啊。原本是救命的良药,结果变成了压垮求生欲的最后一根稻草。”
“……哎。精神不够健康的人果然还是不能碰爱情。普通人都可能受不了分手的刺激,更何况他们……我还听说,山本小姐的男朋友因为自己提出分手害死了心爱的人,现在整个人也变得奇奇怪怪了。”
“你这样说……最近住院的月见里小姐好像也是这样?”
“年轻人嘛,没有生活压力的时候爱情大过一切。等再长大一些就会发现爱情什么都不是了。人始终是欲望驱使的动物,亲哪张嘴不是亲呢?”
月见里拧上了水龙头,没有继续往下听。
除了微辣的仙贝,凤镜夜还带了两包芥末豆。两人继续有一言没一语地聊着天,月见里神色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直到午饭前,凤镜夜才和月见里打了招呼离开。
月见里没有回病房,继续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她手里握着一粒芥末豆,但没有吃。蓝眸凝神望着一边来往的人,似乎在思考什么很深奥的问题,又好像只是在单纯发呆。
直到握着芥末豆的手传来温热湿滑的触感。
月见里大吃一惊,往旁边闪避……被穿着棒球服的少年揽进了怀里坐到了他身上。
是迟到了一上午的五条悟。
“那粒豆子是芥末味的呀,悟。”
已然咬下的五条悟:“……”他不是不吃芥末,只是冷不防被冲了个鼻子。
月见里笑着顺了顺他的背,顺便把沾了五条悟口水的手往他的衣服擦了擦。她望见眼前人眼底含着泪,水汪汪的,这是被呛到的。而眼下泛着青,这……应该是最近累的。
她是真的很折腾身边人吧。以前是爸爸,现在是五条悟。
服药期的行动有时会变得迟缓,这是无法避免的副作用。月见里抬手碰了碰五条悟柔软的唇,在少年的凝视中笑着亲了他一口。
什么叫亲哪张嘴不是亲?她就只想亲近这一个人。
五条悟原本想计较一下月见里肩头残留的陌生气息,但最终沉溺于少女主动献上的亲吻中,顾不上那点小插曲。
少年好玩地捏起了那顶帽子的兔耳,就像是在温暖午后吻了一只俏丽的兔。
「精神上的问题,最难的不是病发期的控制,而是病情的反复无常。」
「她可能上一秒还表现得和平时无异,下一秒又陷入地狱中。而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
白日零碎的信息在夜晚入梦之后变得清晰且深刻。分明清醒着的月见里并没有因为那些话情绪波动,但入睡后的她仿佛唤醒了另一个人格,扭曲了说话者原本的意思,对那些刺耳的字眼锱铢必较起来。
“害死母亲拖累父亲的怪胎。”
“你知道吗?前田医生手里的患者自杀了。”
“那个恩爱的男朋友呢?”
“年轻的时候爱情大过一切,长大之后有父母的压力、升职的压力,当然顾不上精神病啦。”
“真是累赘呢。现在正在住院部的月见里小姐也是。”
“亲哪张嘴不是亲呢?只要这些害群之马快点消失,她们身边的人才能得到救赎吧。”
“奈奈以前不是那种会当众反击的类型?”
好像是。
白天故意刺激佐藤反击的人应该不是她。那个坐在少年怀里讨好微笑的人也不是她。更久以前,坐在热闹人群中独自发呆的更不是她。示弱的不是她,故意挽尊的不是她……
哪个都不是真的她。
真正的月见里奈奈在哪里呢?
她好像早就死了。早在1997年的傍晚就死了。
是的,她早就死了。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名为活着的错觉而已。
人是不能掐死自己的。
月见里从绝望的窒息感里惊醒。
枕头边多了一只咒灵。那只咒灵不过玩偶大小,不成比例的长手臂却死死掐住月见里的脖子。她的负面情绪竟然想杀死自己。
月见里记得五条悟说过,他送的那条手链可以应付低级的咒灵。
带着咒具的手轻轻抬起,月见里朝着咒灵的方向用力拍去。
五条悟接到月见里失踪的消息时,他正拿着清水樱调查来的资料和老管家对峙。
老人不卑不亢,对于多年前的惨案直认不讳,但他否认了自己参与其中。
“他们被月见里氏激怒了,或者可以说他们不可一世的骄傲被轻视了,所以恼羞成怒。他们要那个男人后悔,只有活着的人缅怀死去的人,并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才能在以后的每一天都悔不当初。所以那场策划从一开始,针对的就是月见里先生的家人。”
“伤亡人数超出了原先的预估,他们便不想承认这宗罪恶了。但就在那时候,他们发现月见里先生的女儿是可以看见咒灵的特殊存在……也就是说一旦被她知晓咒灵与咒术界的存在,她就是最直接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