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有遗言!”门外传来吴穷的声音,黎潇倏然站起,竟将身边的一册书带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纸张折叠痕迹匆忙,展开里面竟写着他的名字。
黎潇,黎潇,黎潇……
黎潇摩挲着宣纸,几乎能想到司诺在写下他名字时的慌乱,他大概是无意识的,大抵会害羞吧,后来呢?怎么忘了拿走?黎潇小心的摩挲着字迹,唇角扬起笑容却难掩苦涩。
“王爷!莫辜负王妃苦心!”吴穷的声音再次传来,黎潇这才打开门却没让二人进来,转而去了花厅,他知道他们要劝什么。
“王爷,王妃殚精竭虑只为助您成就大业,吾等……”
“他说过什么?”黎潇垂眸摩挲着茶盏边沿,目光却落在腕间的发带上。
司诺为他殚精竭虑,可他从未想过继承储君之位,他只想毁了皇后的筹谋替母报仇,如此而已,不然他早就应了吴穷的好意起兵造反岂不痛快!可是……他介意司诺出身司家不曾与他交心,竟害了他……
吴穷顿了顿,先看了周禾一眼,才横下心道:“早上王爷先行离去,我向皇上为王妃请了功,得知……得知王妃曾上书,自请不入皇陵,加之尸身也没带回来,就……就只能……”
吴穷说话一向直接,从没想到有一天竟也有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
黎潇看向吴穷,心中空落落的。司诺想好了一切,死于关外,不留尸身,不入皇陵……他真的走了,撇清了所有牵连……
怔了片刻,黎潇眼眶滚烫热泪烧灼,吴穷和周禾面面相觑,又不知该怎么劝,相处多年他们从未见黎潇哭过,可王妃已逝,他的那些交代王爷应该知道,只是他们不知该怎么说。
吴穷想劝黎潇,又觉得不该劝,那少年从服毒到安排大火焚尸,每一步都在为黎潇谋划,老潇应该为他哭!
“老潇,探子回报说南鹿副将达图在咱们攻打之前回了皇城,不知是不是军中走露了风声。”吴穷沉吟片刻又继续道:“王妃说他曾在南鹿被俘,我查看战场时,有一处地窖……可能……”
黎潇呼吸微滞,半响才道:“军中自查,有嫌疑者,杀。”
最后一字落下,心里却并不轻松,司诺是甘愿赴死的,他杀再多人也无用……
“王爷!莫要耽误了时机,王妃之愿便是助您继承储君之位,即是最后几日也只盼着能开开心心的在您身边,如此深情,莫要辜负了!”周禾起身,单膝跪地,语气坚定。
“盯紧达图,随时来报,都出去吧。”黎潇微眯双眼,现在,只剩司诺被俘那两日的事还不清楚了!
待吴穷和周禾离开,黎潇出府去了司家。
相府的牌匾换成了司宅,司靳贺虽辞了官却为其保留了府宅已算厚待了!
随着下人走向司家偏院,沿路越走越偏,黎潇心口隐隐作痛,直到推开那扇木门,看到里面跪在佛龛前的背影,顿住了脚步,不知该怎么告诉一位母亲,他的儿子身死边陲尸骨无存。
方氏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门前的人,缓缓的站起身福了一礼,轻声问道:“王爷,诺儿他,可是去了?”
黎潇心中一紧,眼眶又胀痛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司诺的生母,才知道司诺俊朗的模样都是继承了方氏,足有七八分像,让他一时僵立在门外开不了口。
方氏看到黎潇眼眶微红,心下了然,却挂上浅笑道:“王爷若不嫌弃进来坐坐,诺儿就是在这长大的。”
黎潇进门坐在椅子上,看着简陋的用具,心里更堵了。
“王爷,他可有帮到您?”方氏为黎潇倒了杯茶也坐在桌边,问的认真。
黎潇看向方氏不知该作何回答,这一战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早早回来都是因为司诺,甚至他觉得他是踩着司诺的尸身过来的……想着,只叹出一句:“方姨娘,他去了。”
“妾身知道。”方氏点头,语气柔和并不多问,转而又道:“王爷可有时间听妾身讲讲诺儿的事?”
“好。”
“他出生时,相爷挺喜欢他的,乖巧懂事什么都愿意学。”方氏看着窗外,陷入回忆:“那年冬天极冷,池塘结了厚厚的冰,诺儿掉了下去,府中的公子们便用石头冰凌扔下去给他垫脚让他出来,嬉闹着耽搁了许久,找回来时他满身是血,那之后病了两年多便再习武了,相爷对妾身失望,连带着连诺儿也不喜欢了。”
得知司诺死讯都不曾哭过的方氏,说到此时突然哭了,语气却依然平静:“小小的孩子不知父亲为何不再疼他,经常挑灯夜读到很晚,可是……没有用……他不得宠,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也没与外人相处过,虽读过些书怕也帮不上王爷什么,是妾身没教好他,给王爷添了乱……”
“方姨娘!司诺他,极好!”听到方氏说起司诺幼年的遭遇,黎潇心里憋着一股子闷疼,眼眶胀的厉害。
“多谢王爷不弃。”方氏又微微的福了一礼道:“诺儿之前回来便说王爷待他极好,妾身起初还不信,此刻看到王爷心疼诺儿的离去,妾身也有了安慰,诺儿所选,值得。往后,妾身愿日日焚香,祝王爷早成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