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不小心,不要干啦!”
进门的时候,宋之宁的人还没出现,声音就跟大观园姗姗来迟的王熙凤一样从门口传了出来,“哎哟呦亲家母让你久等了……”
直到她人进来,走到桌前,看到金桂萍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旗袍时——
虽说是定制的款式,可款式上的花纹却选的是同一个料子,外包藏青色苏锦上绣如意纹然后肩头一朵莲花的。
“哟,这怎么还,撞衫了呢。”
宋之宁不大喜悦,脸僵硬着,抱臂开始打量对方。
“就是说呀,嗨,亲家母,这可不就是咱们的缘分呢。”金桂萍打哈哈,“要我说咱们这缘分,可从三十多年前就开始了,老天爷也真敢想,把咱们撮合到了一处。亲家母,亲家母?”
金桂萍注意到,宋之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盯着自己的脸愣住了。
眼前的宋之宁张开了满涂正红的唇,惊讶又狐疑地伸出指头:“你……你是金……”
金桂萍笑:“亲家母,我是金桂萍呀,咱们以前一个厂的,我住你们家隔边小二排楼职工宿舍的呀。”
可不是她么。
虽然多年不见发了福,可当年的模样仍然映在这张脸上。
宋之宁脚一软,险些要跌下去,金桂萍坐在圆桌靠后,也不好出来扶她,只能微微站起询问:“亲家母?你没事吧?”
宋之宁那脑袋头顶上就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她挣扎着站稳了,才挪进椅子上。
她像是想了好一会儿,眼神呆滞地盯着金桂萍看。
可脑子里却一直在复盘。
怪不得啊,怪不得啊周富阳!
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才答应儿子的婚事,就急急忙忙挑日子要促成,合着都是为了……
龌龊!狗男人!不要脸的老东西!
服务员看到两人已经坐定,这便将热腾腾的套餐端了上来。
那一道道珍馐美味上了桌,蒸汽蜿蜒而上,可宋之宁还是坐着,一只眼睛瞪视前方,毫无动静。
金桂萍心还悬着呢。
早听说宋之年赶走了前儿媳,只怕她会来给她下马威。
但寻思周主任既然亲自登门,总不至于是夫妻两个没有商量好吧。儿女婚姻大事,怎么还分开来找她呢?
她连忙问:“亲家母,今天约我来,可是婚礼日子挑好了?若是定了日子,你们就挑地方,我呢也好定下回门要吃的饭店,不知你们是选在锦隆,还是别的饭店?”
金桂萍不能直接问,她是不是同意婚事。而是先说着婚礼怎么操办,那对方要跟她往一处想,可不就是同意嘛。
另一方面选地方也的确有讲究,若是周家选锦隆,她就得换一家,因为周家是有头有脸的,不管婚礼还是回门宴,都要招待记者媒体。如果都在锦隆办,桌数周家请得多,而陈家请得少,也要被人嚼头,所以绝对不能挤在一起了。
自己这边想着,又见宋之宁还没回过神来,金桂萍心里嘀咕,怎么周富阳就看着脑子总有些迟钝,没想到老宋厂长女儿明明瞧着还这么年轻,就也迟钝了呢?
按道理有钱人家伙食该讲究个清淡营养,尤其是爱吃蛋白补脑啊,咋他俩身上,一点看不出来?
这可得亏着周家资本雄厚,若是女儿嫁给个家里条件不大好的,将来亲家公亲家母有什么健康问题,女儿还得在侧陪着伺候,就算有护工也遭不住那份苦,那可就让她这当妈的心疼了啊。
“什么日子不日子的,孩子都不让我管,随他们的便,我今天本来也只是想见见亲家,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宋之宁忙着揉太阳穴,声音也不像刚才没进来时,那么中气十足。
宋之宁暗自大喘气,她是没想到那老头子,居然在家里头暗自高兴的是见了金桂萍哪!
“没想到是我?”金桂萍拍着大腿客气两声,但又提出核心:“怎么老主任来提亲后,都没提起我就是陈默的妈吗?”
宋之宁:他敢提吗?
提了,她能不当场就扒他层皮吗?
宋之宁的心口都开始翻腾了,着急忙慌要掩饰,用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鱼,塞到嘴里那个醋意直奔胸口,又放下了,想来想去脑袋里囫囵一片搞不清楚,干脆直截了当问:
“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我们?我和谁,老主任?”金桂萍愣了愣,“只前些时周主任来我家议亲,这才见面啊?”
宋之宁这才稍松口气,脑袋里胡乱组织词句,“金桂萍,我知道老陈走得早,你一个人可能是空虚些。我我我开过婚恋网站,虽然是没开成,可到底还有几个中介手里头一堆好老头子的资源,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言下之意就是放过我家老周,千万别打他的主意。
金桂萍倒没往这处想,寻思宋之宁的态度,和她来时以为的不一样啊。
没见到她担心儿子,想叫吹什么婚事,反倒想帮着她寻老伴了?
这一对亲家,果然是做大事的,就是不一般。
“我倒没想着再找,已经一个人过不少年了,现在心力就放在儿孙身上,小小别看是女孩子,爱跑爱动的也不好看护呢,往后要再有孩子出生,还不是劳动我们这些老的,哪有时间相老伴呢,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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