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被专人早以清水、香屑洒扫干净,挂上宫灯彩绦。街边两道的人家穿戴翠冠明珰,遍身绮罗锦绣,个个打扮得如画里的仙女仙男,倚在栏杆上谈笑风生,等巡礼车队经过一探真容
最先出来的是花车唱第。车上舞姬列阵而动,颈戴象牙佛冠,身穿缨络大红长短裙,瓒佛而舞。舞有天魔之态,歌有裂石之音,一派恢宏的升平气象。两道居民纷纷抛出鲜花喝彩,你跟着踮脚鼓掌,两个掌心都拍酸了
这位江南王平易近人,准备了许多妇孺爱看的热闹,如后面的花车依次是嫦娥奔月、西王母瑶宴候穆王等家喻户晓的戏本堂会,倒像灯节,不像皇家巡礼了。不过江南本没有上京繁文缛节,他的与民同乐倒是博得满堂喝彩
天色稍沉了一点,这一排溜热闹看完,竟然都快到傍晚了。宫灯被衙役们点入蜡烛,忽然有人大叫一声:“王爷来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令人沉醉的萧鼓声奏起,你被人流裹挟着,艰难地探头看去
一匹纯白汗血宝驹马蹄哒哒,蹴踏一街繁华。两队侍童手捧插有莲子、莲叶、莲花苞的白釉瓶鱼贯而出,芙蕖清香飘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忽道:“有点意思。”
你怔了怔,喜出望外地大喊:“水笙道长,你在哪?!”
“哎哎,这呢。”青年听出你的声音,也有一点笑意,朝你的方位伸出手
他的手指生得好看,每个指甲修成圆润的形状,握着温温的。你拽住他的腕子挤开人群,趔趄着挤到他身边,哎呦一声撞进他怀里
“没事吧?”青年有点好笑地接住你,双臂箍出一方天地,扶着你重新站好
他今天穿了一套浅蓝纱料道袍,轻薄透气,腰间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教人恋恋不舍。你道了没事,仰头瞧这位宫灯筹措中的道长。明明五官是刀凿斧刻出的冷峻,眉眼却盛微黄天光盈盈而笑,是水乡才能长出的多情种子
水笙瞧你拍红的掌心,揶揄道:“有了夹道相迎的王爷,我还是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么?”
你收起手,讪讪道:“王爷排场宏大,先声夺人,也不一对一出来和你比,真不公平。”
他含笑,指着捧莲叶的侍童,与你耳语道:“这是合北斗七星的走位,祈求风调雨顺,莲花又有清净寂灭的意思,这王爷不单单排场大……”
耳朵被热气喷得痒痒的,你心不在焉地嗯了几声,胡乱想着水笙道长袖上沉香味真好闻,又想起自己不听劝告,被蛇妖抽插下体的场景,越发害臊,不知怎么说起这一系列的事情
好在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今日主角登场了。有人指着街头远远的人影,振臂一呼:“看!是王爷!”
你抛掉乱七八糟的想法,聚精会神地看去
残阳如血,绯服如霞。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举止矜贵,胯下八宝鞍饰耀华夺目。白驹神气十足,载着绯色人影缓缓走过,两道爆发欢呼,鲜花掷满马鞍,他拈花一笑,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你呆呆看着,莫名感觉眼熟。不禁偷偷瞧了水笙一眼,纳闷思忖,难道自己被青苒传染了花心,见个男人都要眼熟一番?
随着白马驶近,马上之人形容也愈发清晰。长身玉立,睛如点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如血鲜艳的绯色官服绣着金色蛟纹,雄姿勃发,英气照人。更难得的是处人丛中神色自若,信步闲庭,昭璋天家气度
但你却莫名觉得,这喜怒不形于色的表象下,藏有的是似火的热忱心意
水笙摸着下巴沉吟:“古怪,除非……便说得通了。”
水笙道长很有两把刷子,你赶紧问:“王爷怎么啦?我能听嘛?”
他笑着瞧你一眼,“他和你一样,不过又不一样。”
什么一样又不一样,你灵光乍现,颤着声问:“王爷深得圣心,是不是…其实是女的,和皇上虐恋情深?”
“嘘。”水笙捂住你的嘴,低低在你耳畔道:“他身上有蛟气,只待风云变幻,化身真龙天子。”
你惊疑不定,小声道:“啊?王爷要造反啊?”
蓝袍道士沉吟,摇头道:“天之子,何来造反?顺应天命罢了,我奇怪的是现在的皇帝年轻力壮,四海也鲜见乱象,怎么会一朝出二龙呢。”
“哦。”你点头,“对啊,那为什么呢?”
水笙笑了,“因为他和你一样。”
怎么又一样了,你苦思一阵,恍然大悟,“他也遇到了妖怪?”
“聪明。”青年打在你耳廓上的鼻息慢了下来,他轻轻地,用除了你之外无人察觉的气声说:“他是真龙天子,妖邪本不敢近身。可他命中有劫,渡过方能化龙,现在离开盘龙踞虎的上京来到江南,只怕已被妖物盯上了。”
“啊?”你震惊道:“那要是渡不过呢?”
水笙想了想,唔了一声:“化龙劫,是天道钟爱的骄子才能有的劫数。”
换而言之,不识天道抬举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