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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八是佛祖释迦牟尼的生日,据传佛祖出生之际,天上九龙吐出香水为其沐浴。所以这一天又叫浴佛节,善男信女们涌进庙里,以香水浴佛像,然后举行斋会,放生,祈福,求子。
    除此之外,民间还有一项重要活动,便是向人赠送“舍缘豆”
    本朝士人的笔记中是这样记载的:“四月初八,都人之好善者取青黄豆数升,宣佛号而拈之,拈毕煮熟,散之市人,谓之舍缘豆,预结来世缘也。”
    问题就出在“来世缘”三个字上。就为了这,每年的四月初七,俞宛秋都要被兰姨押着数一晚上豆子,数一颗豆子还要念一声佛号,真是苦不堪言。
    她知道兰姨是一番好意,作为俞宛秋的她,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父系亲眷不可靠,母系亲眷不往来,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孤寡命。所以兰姨每年这一天都拉着她虔诚地数豆子,再殷勤地拜托府里的男仆拿到门口去发放。
    今年,她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上街去结缘。所以数豆子数得更带劲了。
    俞宛秋没奈何,陪着她们数到二更天,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只好把装豆子的簸箕端到杂物间锁上,以主子的身份命令道:“都给我回去睡!明天还要跟三少奶奶一起上街呢,一个个都熬成乌鸡眼,能看吗?”
    这样才把几个数豆子数到疯狂的家伙遣回了房里。可约摸五更,她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侧耳一听,是她们几个在院子里临时垒成的土灶上煮五香豆子。
    刚煮好豆子,林兰馨的丫头就来催了,说三少奶奶已经等在二门上。俞宛秋匆匆沐浴净身,连斋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带着几个丫头出发了,照例是兰姨看家。俞宛秋其实很想带她出去逛逛,顺便给她买点东西,可她心里惦着箱子里的宝贝,唯恐有什么闪失,本来说好陪姑娘去典当行的,也临时变卦了。
    虽然时辰尚早,很多人家的豆子已经摆出来了,要抢着结缘啊。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在街上来回讨豆子吃,这摊儿吃一勺,那摊儿尝一把,转上几条街,肚子就饱了,正好省下了一顿早饭。
    眼看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林兰馨的奶母周妈妈说:“把豆子端下去吧,这个地方人多,舍起来快。”
    素琴几个到底很少上街,望着满街熙来攘往的人群有点怯意,红着脸问:“放在哪里好呢?”
    俞宛秋一眼扫过去,刚好看见了一家典当行,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就放那里吧。”
    她正愁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找一家典当行进去问情况呢,虽然三少奶奶林兰馨对她确实不错,但她毕竟是沈家人,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林兰馨便指着对街不远处的绸缎铺子说:“那是我姨妈家的店面,我进去看看衣料,等她们舍完豆子,我们再一起去多宝斋吃玫瑰饼,完了去百花楼喝玫瑰酿,你看好不好?”
    “百花楼?”
    “别想歪了”林兰馨横了她一眼:“此花非彼花,而是专供各种花酒的酒楼”见俞宛秋愈发笑得暧mei,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俞宛秋笑不可仰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此花酒非彼花酒。”
    两人的对话被一个过路的青衫文士听见了,居然脸儿一红,低着头向前猛走,从后面只看得见凉帽上的翅翼不停地颤动。俞宛秋差点爆笑出声,第一次觉得穿越到这拘谨守礼的古代也挺有意思的,起码造就了一批羞涩可爱的男人。
    刚在典当行门口摆好凳子和簸箕,里面就冲出来一个穿着蓝灰色直裰的大伯,翘着两撇山羊胡子喊:“你们怎么放在这儿啊,那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俞宛秋马上舀起一勺五香豆子,笑眯眯地说:“正要找您谈一笔生意呢,先吃点豆子,结个善缘。”
    大伯只好伸手接住,嘴里还应景地说了两声:“结善缘,结善缘。”又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问:“姑娘有东西要典当?”
    “进去再说。”
    俞宛秋相信,即便对面的林兰馨看见了她的行为,也只会以为她在和典当行的人交涉,然后丫头在门外舍豆子,主子进去歇一会儿。
    进到里间,又迎出来一个穿着天青色绸袍的大叔,起先的直裰大伯便为俞宛秋介绍:“这是我们刘掌柜,姑娘有什么事就跟他说吧。”
    因为时间比较紧,俞宛秋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我把几只箱子寄在你们这儿,你们能不能保证,等我来取时,箱子里的东西全都是完好无损的?”
    “当然!姑娘送进来的时候要开箱验看,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登记造册,以后再一样样比对,若有欠缺或破损,本店双倍赔偿!”刘掌柜只差拍胸脯保证了,关系到本店的声誉问题,是绝不能有一丁点含糊的。
    可俞宛秋就是怕别人打开呀,她箱子里的衣料玩器,可都是很值钱的,有的甚至是市面上少见的稀罕之物。不打开还好,一旦打开,保不准有人起觊觎之心,等她再来取时,即使一件件验看,她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品那个的赝品。古代的仿制技术也是很高的,她可别把几箱子宝贝典当成几箱子西贝货了。
    所以她只好临时想了个托词:“箱子里很多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实在不方便给人看,也不方便登记造册。”
    “姑娘的意思是”
    “我只要来取的时候,你们能保证箱子没被人动过就行了。”
    “这简单”刘掌柜说:“在箱子上贴封条,封口处盖上姑娘的印章,只要印章没动,箱子就没人动。”
    “那就这么办吧”俞宛秋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问:“你们这里可以存多久?”
    “姑娘想存多久就存多久。”
    “嗯,具体多久我也说不好,也许下个月就会来取,也许要到两年之后”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算能把箱子寄放在典当行,到她真离开沈府的那一天,她也没办法带着八只沉得要死的大木箱子离开京城啊。雇车容易,可是这么大的目标,只怕还没出京城就被人盯上了。古代的剪径贼据说挺多的,而且还能高来高去,真遇上了,她们几个女人唯有拱手奉送的份,只祈祷他们劫了财就算了,别劫色。
    低头发了一会愁,她试着问:“贵宝号在南府有分行吗?”
    “有”刘掌柜很骄傲地告诉她:“我们在每个州府都有分号的。”
    “那就一客不烦二主”俞宛秋绽放出自进门后最欣悦的笑容,把直裰大伯和绸袍大叔同时笑晕了神,呆呆地听她说:“能不能索性麻烦你们,把几个箱子都转到南府的分号去?”
    那两人点头如捣蒜:“行,姑娘是要马上转,还是以后转呢?”
    “以后吧,等我派人来传话时你们再转。”
    从典当行出来,俞宛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原来在这个时代“托运行李”也是很方便的,而且服务态度比现代的托运公司要好得多。
    也许,一切只是她杞人忧天,她跟沈府的关系不会僵到那个地步。毕竟现在只有二太太母女跟她作对,还有像三少奶奶这样的人愿意与她交好。也许,时间长了,二太太母女终于了解到她真的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会改变对她的态度。可万一越来越恶化呢?
    现在至少老太君对她还维持着表面的亲热,她还可以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在沈府“求学”要是有一天连表面的客气都做不到了,她除了马上走,别无他法。
    此时她们带出来的豆子已经舍了近一半,知墨把她拉过去说:“剩下的都给姑娘舍吧,虽然我们都是代姑娘舍的,自己亲手结的缘到底灵些。”
    “真的呀”俞宛秋带着玩心走过去,结果,没一会儿功夫,簸箕就空了。
    看素琴她们喜上眉梢,她却只觉得无聊:如果前生舍几颗豆子给人吃,后世便能结缘,这缘分也未免太浅薄了一点。从她穿越后,在兰姨的“高压”下,她每年要都数不下一千颗豆子,可为什么现代的何小慧,还是个三十未嫁的老处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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