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下课和其他中学没什么两样,校门口的店子很快就坐满了人,接送的人把街道堵得密不透风。
温灼若和莫遇从贴满牛皮癣广告的小巷子里走,七拐八拐才到了河边的大马路,穿着一中校服的人随处可见。
莫遇抬手看着那个崭新的招牌,“若若,你不是说是刚开的吗?怎么人这么多?”
温灼若也有点奇怪,和她走到门口,发现位置差不多已经坐满了。
莫遇知道温灼若身上没钱,麻溜的点餐付了钱,就拉着她和同样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拼桌。
刚坐下,温灼若就听到对面的女生说:“哇看到了看到了,就是他吧?”
仿佛有某种预感,她往周围看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某处。
“对!长得帅吧?”
“帅的像是单开了滤镜,简直就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我的吗,这样的帅哥竟然是我们一中的!”
“家里好像也很有钱,上回我看见他奶奶来学校,坐的限定版红色跑车!”
“哈哈哈哈这么潮的奶奶吗。”
这间面店盘下了两个门面,室内很大,墙面上贴着菜单,一旁就是黑色大号的吊绳风扇,风力很足。
少年就坐在风扇底下。
一桌四个人都是高高瘦瘦的男生,就算穿着校服,也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景在野偶尔抬眼笑一下,大部分时间在吃面。
莫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哈哈笑了两下,然后看着温灼若说:“我说这怎么这么多人,原来是景在野在这里啊。”
她说的大大方方,对面两个女生听到这名字,都有些尴尬的低头吃面。
温灼若猛一听到莫遇叫这个名字,心里也有些紧张,但好在景在野并没有看过来。
莫遇好奇地把温灼若的反应收归眼底:“怎么啦,我咋觉得每次你看到景在野都这么紧张呢?”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温灼若还没准备好说辞,幸好老板端着面碗过来:“不加葱的面是哪位的?”
莫遇露出白牙挥挥手,成功被转移注意力,老板把面送到她面前。
温灼若托腮,莫遇拿起筷子吃面,而景在野坐的位置正好在她斜左边,她视线总忍不住飘过去。
等面上来时,温灼若顺势往景在野那看了一眼。
不期然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瞳仁漆黑,漫无焦距,只是随意投来一眼。
温灼若却迅速地眨了下眼,把视线转向别处,心跳如擂鼓,有种被抓包了的心虚感。
这一天,温灼若把喝光了的牛奶瓶洗干净带回了家。
因为遇到了景在野两次,老师也在赶进度,一整天下来,她也无瑕分心去想别的。
进门之后,温灼若才想起零用钱的事,边放下书包边对整理电视柜的曾白瑛说:“妈妈,星星是不是放错地方了,我书包里没有钱。”
曾白瑛放下抹布,“钱不在书包里?”
“嗯。”
“那你今天是怎么吃饭的?饿着没有?”她皱着眉走过来,“没钱吃饭怎么不和妈妈打电话?”
温灼若没想去打扰曾白瑛工作,“没饿着,我和鱼鱼借了钱,明天还给她就好了。”
曾白瑛放心了,又觉得温灼若提到的名字耳熟,脑海里闪过一个小姑娘的脸,笑说:“鱼鱼啊,你们又是一个学校吗?还挺有缘的,我记得你们小学时候就玩的挺好的。”
“是的。”
“零用钱的事等会儿你弟弟回来了我就问问他。”
“好。”
温灼若进房间,换好棉拖,离吃饭应该还要一会儿,她就整理了一下作业,刚打开台灯,就听到门外有打闹的动静。
经过隔音传到她耳中的声音不是很大,可隔音门都有些挡不住的声音,可想而知外面闹的有多大。
她犹豫了一下,去开门,一开门就听到高临星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不要不要不要不给!那是我的钱为什么要给她!她算我什么姐姐!”
“那是你姐的钱!要我说多少遍!”曾白瑛手里拿着尺子抽他屁股,气得脖子涨红,“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你丢!反正你们也不想要我了!呜呜呜……”
这个时候的小男孩不懂控制声音,叫嚷刺的耳膜生疼,温灼若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有种挫败又失望的情绪在发酵。
她重新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不大,但引起了高明科的注意,他看了犟驴似的高临星一眼,去敲温灼若的房门。
温灼若开门,看到是高明科,有些拘束叫了一声:“叔叔。”
高明科解释说:“你妈妈给你的零用钱,星星自己拿去用了,一会儿叔叔给你拿钱补上,你别生他气,好吗?”
温灼若眼睫垂下,没有立刻回答。
高明科说出口,才察觉到这话似乎已经说了太多次了,沉默良久:“星星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你也想的到,老人家一辈子节俭,他从小和几个表哥在一起,年龄最小,最好欺负,也吃过不少苦,所以有的时候会想偏。”
温灼若怔了一下,吃惊问:“他不是,一直在妈妈身边吗?”
高明科苦笑了下:“也就这两年在我们身边带着,我和白瑛两个人工作都忙,哪有时间天天照顾他呢。”
……
温灼若关上门,手里拿着高明科给的一千块钱,还在想着他说的话。
她长久以来默默羡慕的高临星,竟然一直被养在乡下,一年只能见到曾白瑛一次。
而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曾白瑛一天都没有缺席过。
这样比较起来,她似乎比高临星更幸福些,难怪,他似乎有种超脱一般小孩的敏感和早熟。
可一码归一码。
经过这件事,温灼若也意识到,高临星是真的讨厌她,那个被挂上的钥匙扣,并不意味着接受她的示好,而是因为他珍惜玩具。
看清之后,温灼若也不再做无用功,在家里尽量不和高临星有正面接触。
而被揍了一顿的高临星也收敛了很多,哪怕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再像她刚来时那样句句是刺。
两人这样粉饰太平,曾白瑛和高明科暂时也不再试图缓和他们两人的关系,大概是知道他们真的不对头,怕适得其反。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
很快就到了冬天。
高一上学期很快就要结束。
广播站里有人点《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时候,温灼若正在和莫遇手挽着手在田径场散步。
一中的秋季校服是蓝白色冲锋衣。
对面的求知楼沐浴在暖冬的阳光和歌声中,长长的走廊像是镀了金,连微微凹进去的铁护栏都青春美好,带着书香味。
实验一班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少年还穿着夏季校服,高挑清瘦,男生女生都围着他笑得前倒后仰,就他浑身透着股散漫劲儿,每个动作都懒洋洋的。
澎湃的节奏在耳边律动。
“这安静的你,更让我确定。”
“什么叫爱情。”
这一刻,景在野突然转过身。
温灼若的视线隔着校园里似有若无的雾气,越过结着霜的雪松和卷起枯黄落叶的风,和他对上。
相隔太远,她确定景在野绝对认不出她,所以,她没有移开视线。
心里却因为这份笃定而酸涨。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没有回忆怎么祭奠呢。”
“还有什么永垂不朽呢。”
“错过的你都不会再有。”
“……”
如果期末考试考的好,就试着,朝他走一步吧。
她在这样遥远的距离待了太久了。
温灼若想。
她在平淡无奇的一天,喜欢上了一个人。
又在平淡无奇的一天,决定和他告白。
第8章 盛夏
实验一班的教室外,几个男生在后门插科打诨,景在野双手搭在栏杆上,头微微仰着,喉结分明。
秋高气爽的天气,整座校园被染成金色的落叶覆盖。
风刮过碧蓝天穹,田径场散步的蓝白色小人不约而同地扯紧校服,女生们的长发被吹起。
杨一帆走来趴在景在野隔壁:“大清早的不睡觉,在这吹冷风,昨天终于把觉睡够了?”
“太吵。”
“……”
“也对。”
别的班是玩玩闹闹的吵,他们班是都在背文科背单词的吵。
杨一帆叹一声,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本单词小手册,搭着景在野左边肩膀,用生无可恋的语调一通乱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