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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君或是从未遇见过他这样的人,心中不知所措,面上却不显,他挥手将九州沙盘淡去,朝着对方颔首。
    黑影从角落走出来,立在大殿正中,星宿照亮他的身形,以及他腰间佩的流光剑。
    是路和风。
    路和风一撩衣袍,跪在他面前,恭敬地唤了一声,双目潮红:“弟子路和风拜见师尊。师
    尊,许久不见。”
    星君瞧着他的目光,心中微动,朝他伸出手。
    谁料路和风一把握住他,再也不松开。
    路和风也控制不住自己,眼中凝聚着泪,声音喑哑:“师尊,我想你们了。和风没想到还能见到您,弟子想回瞻九重。弟子当时穿越阵法,原本只是想应战黔妖,不料撞上它,弟子知晓自己莽撞,和风知道错了,师尊、师尊,请您不要责怪弟子。“
    路和风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只是抓着他,激动地说。
    “无论是哪位师兄,弟子都不想他们出事,我想回瞻九重,我想回去。师尊,若是日后,你见到了诸位弟子,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不光是瞻九重。
    还有好多人,他都想让他们回来。
    哪怕是过去的燕似虞,哪怕他从没有真想留在罗浮山,他也想对方回来。
    这样等他推开瞻九重的大门时,他就能看见——
    师尊和大师兄坐在窗前对弈,良云生捧着医书如沐春风,吴栖山抱臂坐在角落小憩,许无涯又在研究莫名其妙的赌注,燕似虞在一旁生闷气。
    他好想回到过去,哪怕只有短暂的一柱香。
    可是再也不可能了。
    “我只想回去。”
    “师尊,你说修士这一生都在求仙问道,我也倾注一生只为掌中剑,可为什么,当我一转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求仙也没那么重要了?”
    剑道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瞧着所有人,就会心中平静,就会……就会想,有你们在真好。但是师尊,你们都不在了,我也不在了。我们都没有家了。”
    他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徘徊站在瞻九重外,他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他不想再去求仙问道。
    什么剑意,什么飞升,什么剑痴。
    在此刻,都抵不过想见他们的心。
    星君听他说完,迟疑着,将手落到了他的头顶。
    “你是从星宿川过来的吗?”
    路和风怔忪片刻,他不知道星宿川是什么,可见星君一副笃定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你起来吧。”星君见他不肯动,“起来给我绘制论武台和你的家。我很感兴趣。”
    路和风这才起来,并肩站在他身侧,一面兴致勃勃地在沙盘上绘制罗浮山宗,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星君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绘制的罗浮山宗景象上,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全神贯注绘制云湖天池台与瞻九重。
    星君则在思考他说的浩劫。等对方绘制完了罗浮山宗的沙盘,星君在心中记下了那难得的景象,他迎着路和风暗含期待的目光,夸奖了一句:“人间盛景。”
    路和风便笑道:“师尊,若是以后真有浩劫,你会去罗浮山的,对吗?”
    星君点头答应。
    后来,路和风离开,星君果真推演到了九州浩劫将至,他望着那盏禁闭的天宫院大门,心中冒出了青年说的那一句话。
    您是世上最好的师尊。弟子此生以您为目标。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崇敬、期望、珍重之情,是他隔着万千幻镜从未获得的情感,叫他羡慕成为弟子的师尊,虽然对方说的师尊或许就是多年之后的他。
    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到了浑天仪当中的窥管上。
    那是一段笔直细长的窥管,往日里,他总是通过窥管观测群星变化,但如今,他的脑子里只有路和风腰间悬挂的佩剑,同样细长笔直,路和风奉其为珍宝。
    星君抓住那段窥管。
    “师尊,我们都是剑修。剑修,无愧于心,无愧于行,无愧于剑。”
    他将窥管拆了下来。摧毁了天宫院,并将自己遇见青年路和风的记忆抹除。只因他有一位师弟,名为司空长卿,能通过对视看见一个人的今生,星君不能让他看见路和风,他未来的弟子。
    于是他对自己下了一道言灵,等到路和风再通过星宿川来见少年时他,开枢星君便能想起这段消失的记忆。
    现在这段记忆回到了他的识海。
    冷开枢抱着沉睡的首徒,坐在当年路和风同他绘制的瞻九重中,他仰起头,瞧见这所重建了多次的楼阁与自己的记忆相差无几。
    原来,路和风从未骗他。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当年的路和风,他仍然前往了梁州。他仍然会遇见天地剑骨。他会有六位弟子,每一位都非池中之物。
    过去他在环境中从未获得的情与欲,全在这段时光中得以弥补。
    叶长岐醒来时,剑尊已经不在瞻九重中,红烛落泪,窗上贴的喜字被风吹得掀起一角,叶长岐走过去拉上窗户,抚平大红喜字,他瞧见外面仍旧是黑夜,群星阵法已经散去,罗浮山间的花叶被吹得乱飘,吴栖山停留的临水高台,烧焦的枯木中有一点星光闪烁。叶长岐换下身上的礼服,落到那方山丘,从焦黑的废墟中捡拾出一片鲜亮的凤凰金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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