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周晚是一个人回的房。
回去后,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点了香薰,窝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林间夜景发呆。
她在想,许博洲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首先,不排除有酒精的原因,其次她仔细想了想,抛去他们之间的朋友滤镜,如果只单纯从旁人的角度去看他,他好像确实从小就不是什么听话的模范学生,她也不止一次,从其他同学的口中,听到过他和崔斯杰几个人,在音乐室里聊过一些带颜色的段子,还从他的书包里看到过类似避孕套的东西。
也许一直以来,是她把他想简单了。
她混沌的脑海里,浮起了十年前一段微微模糊的记忆,是她第一次被许博洲提醒——他们应该开始保持男女间的距离。
那是初三升高一的暑假,她约了许博洲去cd店,她兴致勃勃的跑到他家,飞快的上楼后,见他的房门没有关,并没有多想就直接推开。
可下一秒,她却发出了尖叫。
许博洲还在房间里换衣服,刚套上T恤,正在穿内裤,恰好这一幕被她撞见,她紧张的“嘭”一下,将门合上。
因为是下午,阳光很充裕,而且他们的距离不算远,所以她眼前的视物很清晰。他半个身子站在光里,下面部位的轮廓尽管有点虚,但对她而言,是具有冲击力的大小,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少年的隐密部位。
明明是无意撞见,却有种偷窥的心虚感。
她记得许博洲从屋子里走出来,穿着干净的白T,脖间挂着一副黑色耳机,碎碎密密的光晕里,他眉眼漆黑又透着冷淡,手上捧着两颗桃子,嘴边是若有若无的笑:“周晚,我16岁了,不是6岁,你能不能把我当男生看,我也是有隐私的。”
“对不起。”她低头小声道歉,“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许博洲甚至还委屈的哼道:“都被你看光了,我以后怎么娶老婆。”
她抬起头着急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看光,你穿内、裤了……”
声音到最后细若蚊蝇,一张脸红透了。
许博洲斜着头看她:“16岁的男生,已经会有男性一些生理情况了,如果你再这样莽莽撞撞,我有可能会……”
他欲言又止。
“会什么?”她紧张的问。
她回想了很久,不太记得许博洲回答了什么,好像没有说话,只是把一颗桃子塞到了她手中,然后对准自己手中的另一颗桃,用力咬了一口,模样凶巴巴的。
当时她不明白,他咬桃的动作代表了什么。
此时她恍然大悟,他的意思是——偷食禁果。
“许博洲,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带着这个未解之谜,周晚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大家陆陆续续开始退房,一群人围在前台处,坐的坐,站的站。
卫也在退房,周晚下意识环顾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发现老板在找人,卫也回过头说:“哦,许机长和纪机长说有事先走了。”
周晚收回视线,“嗯”了一声,就在同时,她的手机震了震。
是许博洲发来的微信。
xubozhou:「早上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和你说,我有点事先走了,晚上也不回来,明天一早直接飞巴黎,下周三到家。」
还有一条叮嘱:「一个人在家,记得注意安全。」
他是怎么做到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呢?
周晚叹了口气,简单回复了一个“好”字,其余的话没有多说,事实上,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莲雅阁房间的客人掉了一只手表。”收拾客房的服务生从走廊里匆忙走来:“你们谁帮他保管一下?”
大家似乎不太清楚莲雅阁住的是谁。
这时,周晚又收到了一条许博洲的微信。
xubozhou:「哦,对了,我的劳力士落在了房间里,帮我带回家,谢谢。」
卫也刚想伸手,周晚却下意识对服务生说:“给我吧。”
服务生小心翼翼的将手表递到了她的手中。
退完房后,周晚先出去了。后面的员工围成一团,小声八卦到底是谁住在莲雅阁。
行政部的小男孩凑过去,偷偷说:“是许机长的,因为当时我说不敢住尾房,他就说和我换。”
得知真相的员工,各个化身福尔摩斯。
“都到了替对方保管贵重物品的阶段,不是吧,许博洲一个晚上就搞定了周总?绝啊,原来我们老板也喜欢肉食系的男人。”
“诶,会不会不是这一晚啊,说不定早就好上了。”
“硬汉配软妹,天雷勾地火啊。”
“……”
-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周三,这几天,周晚都在处理星荣“人才计划”的项目,本部和集团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外加许博洲在外飞,她几乎没有再想起过温泉那晚发生的事。
忙碌就是洗空大脑最有效的方式。
下午,卫也带周晚去了一趟在酒店举行的招聘会。
其实没必要抽空来一趟,但周晚还是想亲自来看看。
星荣包下了两层楼,抱着简历的年轻人穿梭在走廊里。
周晚先到了乘务部的招聘点,沿着长廊站着一排清一色外貌气质俱佳的女生,她满意的扫视了一周,然后带着卫也去了楼上的飞行部。
这是她最重视的部门。
因为就一层楼之隔,周晚和卫也说,就不必坐电梯了,直接走旋转楼梯上去。
来之前,卫也就听老胡说报名的人不少,他将好消息告诉了老板:“周总,以目前的报名情况来看,情况非常乐观,如果我们真能请动Martin机长,做我们人才计划的培训师,我相信,星荣一定前途光明。”
星荣准备在英国开设为期一年的培训班,后面将带领引进的人才前往伦敦闭关集训,而有着几十年的飞行经验的着名飞行员Martin,是周晚最想争取的培训师。
她走在旋转楼梯上,回头对卫也笑了笑:“放心,我会努力的。”
“周总,小心。”
卫也及时扶住了差点被撞倒的周晚,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个戴着鸭舌帽,打扮中性的女生早已飞快的跑走。
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她却觉得有些眼熟。
“38号陈莞在吗?”
“38号陈莞在吗?”
楼上负责招聘的人事,连着喊了两三声,等不到回应后,看着手中的简历遗憾的摇头叹气:“难得有女生想当飞行员,就这么半途而废,可惜了。”
“chenwan”,是她认识的那个陈莞吗?
周晚停在楼梯间,走了神。
-
因为晚上还要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周晚便没有在招聘现场久呆。
和卫也一起折回公司后,她连忙换了件礼服,是一件白色的束腰裙,方领的设计,露出了她纤细的锁骨,背后也藏了点心机,露肤的尺度刚刚好,得体优雅。
卫也按时开车将周晚送到了郊区的海景酒店,通常老板参加重要活动,如果没有要求他陪同,他一般会在门外耐心等待。
在周晚下车前,卫也想起有一个人也会来参加活动,于是想把自己知道的一件事告诉她:“周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周晚又坐回车椅上:“你说。”
卫也吱唔了半晌,说道:“周末我在溪里的小酒馆里,碰见了宋氏集团的公子和顺亚航空公司的老总,无意间听到了他们谈起你,想了很久,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他们说了什么。”
周晚“嗯”了一声。
卫也:“顺亚航空的老总问宋总,说他不是正在和周氏集团的千金相亲嘛,不应该把手上所有的资源都给星荣嘛,为何找他合作。”
“那宋存怎么回答的?”周晚开始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卫也沉了沉气,将宋存当晚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述了出来:“宋总说,周晚再厉害也是女人,星荣就给她暂时玩玩,过过继承人的瘾,根本做不起来的,以后和我结婚了,她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这些资源不给也罢。”
周晚没有半点怀疑卫也口中话语的真实性。
宋存和自己的助理,她当然信后者。
-
活动在户外举行,沿着沙滩的海景和夜色,因为各界大佬的云集,而显得格外矜贵。
下车后,周晚用几分钟收拾了心情,扬着笑脸走进了酒店。她代表周氏集团出席,而她目前的重心放在星荣,所以今天这趟,她自然是想来打通航空圈的人脉。
从大三开始就独当一面,在这种场合里交际,她丝毫不怯。
“你好,方总,最近过得还好吗?”
“Tina,谢谢你上次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
周晚的温柔,并不是指她是一个好欺负的角色,相反,她利用自己身上的温柔和极强的舒适感,在争名夺利的冷血商场里,获得了许多便利。
男人喜欢她,女人也想亲近她。
刚和几位航空公司的总裁攀谈了一番后,周晚站在一侧休息。
任何情况她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对付,唯独有一点,在男性当道的商场里,她显得有点吃亏,就是酒文化。她深知自己酒量差,所以一般来说,她会把握分寸。
可这样一来,就让某些恶意人士有机可趁。
“周总,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这里?躲我呢?”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语气犀利。
周晚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位刚刚一直刁难的金老板,算餐饮业的半个大佬。不过她转身时,看到金老板身边还跟着宋存。
他们还边走边聊。
方才看出了金老板对周晚有敌意,宋存便客客气气的打圆场,用一股护自人的亲近语气对金老板说,周总只是不胜酒力,没有别的意思。
金老板就是一个暴发富,挣了几个金库后,就喜欢四处耀武扬威,最不喜欢别人拒绝自己,尤其是女人。
他倒了一杯酒,伸到了周晚手边,一双眼睛眯起,狡黠又油腻:“周总,给点面子呗,我看你和其他老板都喝了点,怎么到我这里,上来就是拒绝,看不起我啊?嫌弃我生意做得还不够大啊?”
周晚没接,依旧笑着说:“金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酒量不好,如果在活动上喝醉了,着实有些不妥,还请您见谅。”
金老板不但没缩回手,反而想将杯子强势的往她手里塞。
宋存见状,即便再不想得罪人,也还是帮周晚挡下了这杯酒,他从金老板手里握过酒杯,举起说:“这杯酒,我替周总喝。”
想起了圈子里的八卦,金老板忽然鼓起掌:“我听说你们在相亲?”
周晚没说话,宋存点了点头:“嗯,是。”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美人,激起了他的保护欲:“所以金老板,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金老板挺着腰板笑:“周总,你有这么能干的男朋友,还出来交际什么,呆在金丝笼里多舒服啊。”
宋存在一旁附和的笑。
而他们的对话和笑容,都让周晚引起了极强的不适,她转身拿起长桌上的一支新酒杯,倒入了半杯酒,然后看着金老板,优雅的举起,说:“但是我不喜欢金丝笼。”
这是她的态度。
两个男人同时愣住。
当周晚抬起手,准备抿下酒时,酒杯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突兀的夺走,突然闯入他们视野里的人,像是瞄准目标来救场,走路带风。
看到出现在这里的许博洲,周晚惊愕不已。
许博洲将酒杯放回了桌上,拿起一杯无酒精的饮品,对金老板道歉:“不好意思,要开车,不能喝酒。”
这张脸,对金老板和在场的其他大佬来说,都很陌生。
没人知道他的来头。
金老板看着陌生男人眼里散发出来的嚣张和锐利,问:“你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
活动里的男士各个穿西服打领带,这让穿着一身飞行员制服的许博洲,显得不伦不类。他散漫的指了指自己的工作证:“开飞机的。”
周晚在一旁偷笑。
宋存十分无语。
没受到尊重的金老板,明显脸色不悦。
许博洲“哦”了一声,一冷笑,就自带压迫感:“对不起,刚刚是我失礼了,我没有什么名气,但是我父母很有名。”
“……”
场面在僵化前,活动的主理人菲利普握着酒杯急步走来。
“glen啊,你怎么来了?”菲利普上来就和许博洲拥抱,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看看我,我喝多了,都忘了你哥哥和我说了,你今晚要来,谢谢你给叔叔面子。”
许博洲扣住男人的臂膀笑:“回祁南,可以不见我爸,但是得先见菲利普叔叔你。”
菲利普被哄得很开心:“你这张嘴啊,从小就会讲话,不做继承人真是可惜了。”
他们看上去是很熟的关系。
旁边的人都看愣了。
菲利普这才想起来给身边的人介绍:“这是glen,许博洲,我好朋友许庭桉和翟见薇的儿子,许氏集团的二公子。”
这番隆重的介绍,终于堵住了金老板的嘴。
这时,一名酒店的服务生小跑了过来,将手中的车钥匙递给了许博洲,小心翼翼的说:“许先生,您的车我已经停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辆价值不菲的布加迪,弄坏了,卖了他都赔不起。
许博洲好玩似的攥着车钥匙,笑了笑:“紧张什么,一辆布加迪而已,坏了就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