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书荻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重新躺回椅子上等待拔牙。
牙医娴熟地将麻药放入金属注射器中,她轻轻推出一部分液体确保注射顺利,在刺入牙龈前叮嘱道:“一会儿会有酸痛的感觉,麻药是苦的,很快就会起效。”
上方的刺眼的灯光让江书荻有些恍惚,比起从梦境中醒来后的怅然若失,她更诧异只一个称呼就让自己完完全全地被蛊惑。
其实狄宜很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也懂得寻找时机让她缴械投降。
拔牙的过程不算顺利,中途这位牙医找来了隔壁的外援帮助。投射出阴冷光的钳子进进出出,从狄宜的角度还能看到不断涌出的血。
“可能会听到咔嚓的声音,别担心。”
“已经出来一部分了,再坚持下。”
“这颗不太好拔,我再帮你打点麻药。”
牙医的话让江书荻清楚地知道进度和情况,可一旁的狄宜就不这么认为了,毕竟第三视角更瘆人。她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只要有一点情况就会查看,被挡住视线时还会踮起脚。
察觉到狄宜的紧张,江书荻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可下一秒手就被握住。
狄宜单薄的手掌带有一丝凉意,手指却有力地弯曲包裹住江书荻的手。
她看上去很担心,也用自己的方式在陪着她。
半个小时后。
“咚。”
“好,下来了。”
牙齿落在盘子上的声音格外清脆,麻药劲还未退散,江书荻咬着棉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她还有些懵懵的,狄宜接过护士递来的“术后须知”。
拔完牙后需要在医院观察半个小时再离开,听完牙医叮嘱的所有注意事项,两人离开诊室来到了休息区。
狄宜从超市买来了冰水和冰棒,回来时看到江书荻靠在椅子上。她仰着头,修长漂亮的脖颈在灯下似是泛出莹白的光。
“我回来了,”狄宜将冰水递给江书荻,“疼吗?”
江书荻偏头看向狄宜,她的语气幽幽道:“现在不疼,没什么感觉。”
替江书荻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狄宜低头打开了备忘,“再过一两个小时可能就要疼起来了,你先用冰的缓解一下,我送你回去的时候也去便利店买些冰块备着。”
“午饭我们吃些软的面食,我不太会做,只能点外卖了。”
“我整理了几条重要的注意事项发给你,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对了,医生说过不能过度劳累,晚上如果不能直播也别勉强。”
狄宜一次性说了很多,她边复制备忘录里的文字,边拿出了医生给江书荻开的药。
“小宜,”江书荻戳了一下狄宜的脸,“我发现了一件事。”
“怎么了?”
狄宜好奇地望过去,只听江书荻慢慢道:“你叮嘱我熬夜要多吃橙子,发烧时给我煮了粥,现在陪我来医院拔牙……好像这些你都知道该怎么做,你很会照顾人,”她掀开眼皮,目光流转间流露出了委顿的神色,“为什么呢?”
人在不舒服的时候会变得脆弱敏感。
江书荻虽然没有明说,但狄宜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猜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没想到从容自若的江书荻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她在意的样子让狄宜觉得无比可爱。
“有没有可能是我经历过?”狄宜打开手机上的浏览器,“至于没经历过的,都在这儿了。”
[智齿一定要拔吗,可以延后吗?]
[拔牙后能吃什么?]
[怎么才能把面煮好?]
屏幕上呈现出无数条搜索记录,而江书荻也注意到狄宜手指泛红。
指腹还残留着水迹,之所以不同于平日的肤色,想来是长时间握着冰棒造成的。
往来的人逐渐增多,休息区也变得嘈杂起来。他们谈论着还要等待多久,后悔没有好好保护牙齿,以及对小朋友无休止的说教。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相对而坐的狄宜和江书荻,眼神的触碰让她们更加贴近彼此。
“你上次说过,如果哪里让我觉得不舒服要告诉你。同样的,我也很开心你能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疑虑。我们交往的时间不长,用什么方式都好,我希望能和你再深入了解一些。”
“书荻,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狄宜来到江书荻耳边轻声说:“你是我的初恋。”
耳畔的喧嚣在这一刻静止,余光触及的视线逐渐模糊,江书荻只看到了狄宜泛红细腻的耳垂。
如果不是半边脸失去知觉,她一定又会控制不住地笑起来。或者说只要看到狄宜,她就会发自内心地觉得开心。
“我后悔拔牙了。”
“嗯?麻药已经失效了吗,开始痛了?”
“不是,”江书荻握住狄宜的手指,“据说拔牙之后脸会肿起来,嘴也张不开。”
狄宜松了口气,“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表现的症状也是不一样的。往好处想,以后那里就不会再发炎了。”
江书荻的骨节拂过狄宜的指腹,“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江书荻游移的眼神与手指的动作同频,无形中像是从狄宜的额头抚摸到她温软的唇边,“因为,现在我很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