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便哪台都可以。”施沃兹道。
达米安进去之后,穆青桐对施沃兹道:“他瘦了好多。”
谈到这个问题施沃兹有些忧郁,点点头,无奈道:“是啊,不过已经控制住了,体重没、没有继续下降。他每天也挺努力地在吃东西,虽然我做得不、不好吃,但是他很给我面子……我慢慢提高水平吧。”
施沃兹说到后面的时候低着头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过段时间他要、要去做植皮手术,身上的文身也要洗,还有祛疤的治疗……他从来不在、在我面前脱衣服,我知道他浑身都是伤,你也看到了,他手腕上现在都还、还有纱布,不肯拆。”
“……”穆青桐拍了拍施沃兹的肩膀以表安慰。
施沃兹查找东西一向很快,没一会儿就敲定了南区的一处住所。
在他找房子的时候穆青桐去厨房做了早餐,这回达米安没让施沃兹喂他,做完了运动后一个人慢慢地拿着勺子一点点吃完了一碗。
穆青桐得出门买大号的衣服,顺便过去看看房子,达米安不方便同行,说留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穆青桐不能运动过量,所以事情做得特别慢,等他们忙完了之后,已经到了傍晚。
租的房子面积不大,但装修得不错,环境安静,交通相对来说比较方便,穆青桐跟施沃兹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会很少去第三医院看妈妈,所以拜托他留意一下。
施沃兹一口答应下来。
即使施沃兹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穆青桐和江曜到底是怎么商量的,但他却嗅到了一丝决绝的意味。
“你注意安全啊……”两人分开的时候施沃兹说道。
“会的。”穆青桐点头道。
施沃兹沉默了一阵,忽然伸手抱住了穆青桐,小声说:“我还等着小太子出生呢,你千、千万不能有事……”
“好的。”穆青桐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在暗处,几名伪装成市民的警卫队队员隐藏在各个角落,不时观察一下房子里面的情况。
而另一处,则有人一如既往地拿着相机将穆青桐的一举一动都拍了下来,然后打包压缩,存进邮件里,发了出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达米安问了一下具体的情况,施沃兹自己也不太了解,只能给他说个大概。
达米安听后久久不能言语。
赫尔曼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穆青桐对自己的凶狠程度甚至比他还厉害,这一点达米安不得不佩服他。
那天晚上他一直抱着施沃兹,像害怕失去他那样。
施沃兹有些莫名,但达米安身上传来的热度却让他非常心安,乖乖地蜷起身子由他抱着自己。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或许是感知到和父亲分开的缘故,亮亮在穆青桐肚子里沉寂了一段时间,不管穆青桐怎么按摩,他愣是不给一丁点回应。
吓得穆青桐赶紧去做了个检查,医生告诉他不必太紧张后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后来的胎动恢复了以往的频率,并且动得越来越频繁。
由于亮亮长得越来越大,穆青桐偶尔会被他压迫得呼吸不畅,经常走着走着就得急促地呼吸一阵。
独居的生活非常寂寞。
施沃兹给他选的是平房区,周围的邻居大多是养老的老头老太太,待人和善。出门散步的时候碰见还会打招呼,天气好的时候几个人会围在一起晒太阳,聊聊天。
但穆青桐仍然觉得少了什么。
白天有人说话,还能看看电视,出去走走散心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到了晚上之后,特别是在睡觉的时候,穆青桐心中的孤独感一下子就弥漫了他整个胸腔。
他侧着身子,张开双臂抱住了自己,就像江曜之前抱他那样。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江曜就躺在他身后睡着了,被子盖在他身上给他的压力除了温度不一样以外,就和江曜的胸膛一模一样。
穆青桐大约明白为什么自己以前卧底的时候都不会觉得孤独,甚至在自己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都不会有现在的感觉,那时候他更多的是一种绝望。
而现在,他的内心则像被一根绳子拴住了,然后被牵到了万里之外与另外一个人系在一起。
尽管他们同住在一座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但是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
穆青桐以为最开始的两个星期是最难熬的,自己只要习惯这样的生活就好了。但随着孩子越来越大,他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小腿甚至出现了浮肿的现象时,情绪也随之低落到了最低谷。
那天晚上一边给自己按摩小腿一边鼻子发酸,屋内空无一人,窗外一片寂静,星辰一如往日般明亮,路灯下停着一辆已经落了灰的车,偶尔有晚上下班的人回家,但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那种痛彻心扉的孤独,好像他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他承认,那时候他特别想让江曜来陪他。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他对情绪的控制力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他就是无法掌控它。
去产检的时候,一直都是他独身一人,医生看了他的年龄后还谴责过孩子的父亲不负责任。
穆青桐跟医生说了自己最近的心理状态,医生告诉他说,是因为孩子父亲一直不在他身边的缘故,怀孕之后情绪波动大是非常正常的,如果孩子父亲一直不来的话,他也只能靠自己慢慢调节。
穆青桐猜到了这和落差感分不开。
他和江曜的感情几乎没有出现过裂痕,他可以说他一直以来都是很幸福的,所以这时候就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在如今的情况下,只要他有一点点负面的情绪,就会被自己放得无限大。
对此他毫无办法。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到自己可能会失败,失去所有,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想到因为以前的自以为是,险些离江曜而去……
随后他想到了放弃。
最为难过的时候,他甚至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他怀疑自己的性别,生理构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还那么爱他。
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那是一段极为难熬的日子。
施沃兹经常会给他发信息,但由于担心辐射对孩子有影响,穆青桐基本上都处于关机状态,只会在每天的固定时间检查信箱。
施沃兹给他发的大部分都是好玩的笑话,也会提到自己和达米安的生活,施沃兹告诉他达米安已经完成了第一期的手术,除掉了身上的文身,并且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厌食的情况比刚开始好了很多,体重也慢慢地恢复了。只是他现在仍比以前消瘦太多,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还不能回家。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平均气温回升到了十度以上,不用时时刻刻都开着空调。
穆青桐也换上了较为轻薄的衣物,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肚子就完全遮不住了。之前他刻意隐瞒了这个事实,导致周围的邻居见到他肚子时非常惊讶,同时也对穆青桐的事情有些好奇。
但出于对个人隐私的尊重,老人们也从来不过问孩子父亲的事情,只是平时生活上更为关心穆青桐了。
江曜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里,他又恢复了写日记的习惯,只是现在他记录的基本上都是自己身体的变化。
日记中他从未倾诉过自己对江曜的思念,江曜这个人已经完全被他从日记中抹去了,仿佛他们真的已经分手了一般。
而江曜与穆青桐见了最后一面之后,便紧锣密鼓地开始布置后续的工作,秘密地保护了穆青桐,构思后续的行动要怎样展开。在确保骗过赫尔曼的情况下,不伤害到穆青桐和孩子。这让他心力交瘁。
而后临近期末,他回学校突击复习了两个星期,参加了期末考试,考出的成绩仍处于最前列。
警卫队每天都在给他汇报穆青桐的情况,事无巨细一一罗列。
穆青桐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到后来他想命令警卫队不需要给他看照片,只要每天汇报穆青桐都干了些什么就行。
但准备开口的时候又反悔了,他必须要全方位的了解穆青桐的状态,万一他坚持不下去,得及时地去制止他,带他回来,告诉他不要去卧底了,他们再想别的办法去对付赫尔曼。
但穆青桐始终在坚持着。
每次当他以为穆青桐快受不了的时候,他总是挺了过去,然后情绪会好上一段时间。他不知道穆青桐是怎样去调节的,他的那种坚定让江曜十分震撼。
从穆青桐走后,江曜在入睡之前忽然有了冥想的习惯,这令管家都想不通是为什么。
他盘腿静静地坐在床上,全身心地放松,以极为安定的方式进入冥想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极为柔和,仿佛面对着他阔别已久的爱人一样。
他始终没有给未来的小太子取大名,跟着穆青桐一起喊他亮亮,有时候他做梦会梦到他们三人在一起的场景。
亮亮已经出生了,眉眼跟穆青桐一模一样,躺在婴儿床上蹬小腿,戳他一下还会对来人做鬼脸,哭起来的时候声音震耳欲聋。
但在醒来之后,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样子,江曜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阵,随即才会起床。
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穆青桐也变得越来越紧张,由于腿浮肿情况严重,他不得不买了一双比平时大一码的鞋子穿着。
在26周之后,沉重的肚子压迫着他狭窄的盆骨,令他整个腰和下肢酸痛不已,而且根本无法缓解这样的症状。
他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会想,他怀孕只有28周的时间,但普通的女性却是40周,他28周已经非常难受了,完全想象不到40周要怎么熬。
这又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生母。
穆青桐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电视转移注意力,逼迫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些令人难过的事情。
在穆青桐情绪不太好的时候,亮亮通常会在他肚子里这里踢一下,那里戳一下的去和穆青桐玩互动。
穆青桐把衣服掀起来,会看到自己的肚子突起一个圆圆的小鼓包,他用手指按下去,随后亮亮便动得更欢了。
这时候他的动作已经十分有力,使劲踹一脚的话还会让穆青桐好久喘不气来,顶得他肚子特别疼。
亮亮比普通的孩子更为活跃,只要外界有一点点动静他就会回应。
穆青桐爱听轻音乐,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打开手环播放一阵,而亮亮就跟跳舞一样在他肚子里乱动,来回翻滚。
穆青桐拿他没办法,实在难受了便默默威胁道,等生下了他以后一定揍死他。
在穆青桐怀孕第27周,他准备去医院待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他正在超市购物,刷卡的时候发现提示了“非法操作”的字样,他以为是不小心把卡给消磁了,于是给施沃兹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得补办一个。
施沃兹却说是银行那边冻结了他的卡,用的挂失名义。
施沃兹没有告诉他前因后果,但穆青桐稍微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他知道这是江曜的手笔。
在这之前他跟江曜说,如果你要做什么阻挠我的事情,不用提前跟他商量,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逼进绝路。
江曜确实做得很绝,在他即将生产的时候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穆青桐没有办法,他自己的银1行卡上仅仅只有两千块钱,连手术的钱都不够。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一开始就拿施沃兹的卡取了五千块现金出来。
穆青桐不知道这够不够后面的住院费用,救济金证明他放在了赛德卡区的家里,一时间也不会享受到折扣。
他揉了揉眉心,焦急地想着应对办法,随后给达米安打了个电话。
达米安关机了。
穆青桐深呼吸一口气,拿出了手环,调出了这个区域的地图,拿着纸笔在上面画了好几种路线,又想了一下每条路线大概的交通情况,然后再次核对了自己预产期的日子。
他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八天之后,穆青桐正在家里给保温杯灌热水,准备放在床头柜上随时喝,他刚刚弯下腰,一种失禁的感觉便突如其来。
让他不免联想到了几个月以前差点流产那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