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易嘴角轻微抽搐,面色严肃,只在不经意间幽深的黑眸之中有火花跳跃。
听了庄钰睿似信非信又带着点滑稽成分的话,锦瑟也是满脸黑线,抿着嘴唇想笑,但又知道这会儿很是不合时宜,只能憋住了。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再一再二不再三,什么叫放羊的孩子。
谎话说多了,现在事情是真的了,反倒是没有人信了。
“……真的?”
显然,庄钰睿还是不太信服庄易的话。
这会儿的庄钰睿褪去了人前的锐利,一张历经沧桑的脸上尽是对自己儿子话语的不信任,语气中也是带着迟疑,比以往的他更像是一个寻常人家上了年纪的长辈,平易近人了许多。
对嘛,这样才是有人情味儿的人,不那么冷冰冰了,锦瑟心里默默的嘀咕着。
就在庄易肯定的点头的时候,突然——
“呕——”
坐在沙发上的锦瑟突然弯下腰,捂住嘴巴,使劲儿干呕起来。
又来了!真是折腾人!
锦瑟的心里念叨着,嘴上却是根本腾不出说话的工夫来。
这会儿的锦瑟只感觉自己的胃里不断的翻腾着,因为干呕的厉害,鼻尖儿泛酸,眼圈儿也泛了红。
“真的是真的?”
看着反应如此大的锦瑟,赵兰芝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立马站起了身走到锦瑟跟前儿。
能把一句问话问的那么绕口的人,锦瑟也是服了,垂着头默默的翻了一个大白眼儿。蒸的……她还煮的呢!
这会儿的庄易看见锦瑟干呕的如此狼狈,哪里还来得及回答任何人的话,只顾着一只大手给锦瑟顺着气,原本平坦的眉心这会儿微微隆起。
终究,锦瑟这次怀孕事件的真假,是锦瑟用行动证明了。
“婚礼要抓紧了,要不然提前一段时间吧。”
庄钰睿端坐在沙发上,面容严肃,却又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虽说现在奉子成婚根本也不是什么丑事了,但是谁家也不愿意娶一个大着肚子的儿媳妇。脸上不好看,说出去也不好听。这婚礼,如果要办的话,就要在锦瑟显怀之前赶紧办了,省的惹人非议。
别说是庄钰睿不愿意,就说锦瑟本人,肯定也是不愿意挺着大肚子穿婚纱的。试想,婚礼在女人的心中都是近乎神圣的,谁不想要一个完美浪漫的婚礼?谁愿意挺着肚子穿婚纱?又有多少人为了漂漂亮亮的穿婚纱而拼命减肥的?
“这段时间肯定不行。”庄易想也不想的开口拒绝了庄钰睿这个提议,尽管他知道庄钰睿提出这个提议的原因。
“怎么?”
庄钰睿冷眼翻了一眼自家儿子,十分不满意他的唱反调儿,威严十足。
说来也邪门儿,一直以来,不管庄易的反对是对还是错,庄钰睿根本就看不惯庄易和他唱反调儿。或许,这就是独裁惯了的人吧,受不得别人的半点儿反对。也或许,这一对父子俩就是天生的克星。
然而不管怎样,庄易似乎根本也不在乎庄钰睿是什么态度,像是习惯了一般。
总之,不管你是什么态度,也不会改变我的看法。
“锦瑟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办婚礼,孕吐太厉害,婚礼也太折腾。”难得庄易耐心的给了自家老爹一个解释。
果然,庄钰睿在听了庄易的回答以后,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沉吟一会儿,随即开口,“那你的意思是?”庄钰睿好不容易快要得大孙子了,当然一切要以孩子得平安为重。
“索性婚礼就等到孩子生下来吧,但是结婚证现在要领。”
看庄易的样子,应该是早就想好的事情的对策。
略微沉吟一会儿,庄钰睿面色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了,像是在对庄易的提议表示赞同。然而,几乎是在同时,庄钰睿的眸光已经落到了已经不干呕的锦瑟身上,“瑟瑟,这件事你怎么看?”
庄钰睿这么问,自然也是表现出了他对锦瑟的尊重和重视。
呃——
庄老爷子这么一问,倒是把锦瑟给问愣住了,主要还是因为他那一句“瑟瑟”,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啊。不过,在锦瑟看来,这倒也不算什么,要是哪天赵兰芝把对她的称呼从“死丫头”给改成了“瑟瑟”,那才叫哈雷彗星撞地球,实属罕见啊!
“他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我没意见。”
因为刚刚才干呕过的原因,锦瑟的声音还十分的轻,再加上她的说话内容,倒是显得十分小鸟依人。其实,锦瑟也并非就是庄易说怎么就怎么,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庄易的安排十分合理。
她本来就懒,怀孕之后就更加懒了,真的经不起婚礼的折腾。尤其是庄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宾客肯定是少不了的,排场也是小不了的,作为婚礼女主角的她,想想也是轻松不了的吧?尤其,还要穿那她本就驾驭不了的高跟鞋。
这样看似小鸟依人的锦瑟,倒是让庄易的眉梢儿稍微挑高了一些。
“这说怀就怀了,以后可得多加注意啊,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儿,就尽管问我,你们年轻人都没有经验的。”
相比较赵兰芝这个准婆婆而言,唐惠心这个大嫂可算是做到了位。唐惠心本就喜欢锦瑟,关心更是真的。唯一遗憾的是,这个她如此喜欢的女孩儿,偏偏不能做她的儿媳妇,还做了她的弟妹。
本是自己中意的儿媳妇人选,如今却成了妯娌,唐惠心的心里多少是有点遗憾的。但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她对锦瑟的喜欢。唐惠心也只能认为,是自己的儿子没有他二叔这么好的福分。
然而,这样热心肠唐惠心却是遭到了赵兰芝的白眼儿,那样子像是在说唐惠心的多管闲事。
不过,锦瑟才不管赵兰芝那套,也不管她那不好看的脸色,感激的对着唐惠心笑笑。她怎么可能不感激呢?唐惠心可是这家里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啊!
锦瑟如此明显的做法,自然是让赵兰芝气的有些白了脸,而唐惠心本是尴尬的脸色也缓解了几分。
锦瑟的心里这个痛快啊!不仅气到了赵兰芝,偏偏还让她不能挑出半点儿理来。
人家唐惠心关心她,她感激一下怎么了?
赵兰芝她自己对她漠不关心的,别人关心她她还看不顺眼?真是岂有此理!
“我们打算今天下午就去领证。”庄易幽深的目光在锦瑟精致的小脸儿上停驻片刻,随即就看向了庄钰睿和赵兰芝。
啊——
庄易此声一出,不仅是其他人露出稍微诧异的面孔,就连锦瑟自己也跟着吓了一跳。
下午就去领证,要不要这么急啊?
“这可不行!”
赵兰芝略带尖锐的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也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赵兰芝立马缓了缓脸色,继续说道,“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不管是领证的日子还是办婚宴的日子,我都给找个师傅也算个良辰吉日才行。”
经过赵兰芝这么一提醒,庄钰睿的面色有了轻微的变化,随即点点头,“你妈说的对,结婚的日子已经要挑个好的才行,对你们的婚姻也有好处。”
锦瑟满脸黑线。
倒不是她对领结婚证有多么迫切,只是,这庄家的人也都太迷信了吧?结个婚还要精挑细选一个日子,这都什么社会了?这可是信息社会了!
锦瑟是个无神论者,不信佛,不信神,不信命运,只信自己。所以,对于赵兰芝的说法和做法,锦瑟表示接受无能。
不过,尽管接受无能,锦瑟也不可能就这么拒绝了人家的好意。一切,还是让庄易自己决定吧。要是按照她的意思,办婚宴和领结婚证选在一天才好了。
“那就麻烦妈了,一个月之内尽快吧,孩子生下来要有户口。”
对于赵兰芝的提议,庄易算是赞同了,但无形之中也施加了压力。没错,孩子生下来就要上户口的。堂堂庄家,总不至于给孩子一个黑户吧?
……
回去的路上,锦瑟不困了,反倒是精神了起来。
“你妈可真是猴儿精啊!你说她到底是有多不待见我啊?领个证也是百般阻挠!”锦瑟的嘴角上扬,眉眼更是生了花,侧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儿瞅着正在专注开车的男人。
“这你都看出来了?”
庄易没有看锦瑟,但是嘴角却是漾开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声音里的宠溺更是明显。
“我又不傻!”锦瑟嘟囔一句,顿了顿立马补充道,“你妈究竟知不知道,是她儿子非我不可的?”
这一句话,锦瑟说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心虚。
“不领证就不领,也没什么,生完孩子姑娘我依旧是一朵花儿,照样找好男人。”不理会男人已经逐渐发青的俊脸,锦瑟一个人说的倒是乐呵,那得意的小模样儿就像是已经想到了以后自己的美好生活一样。
“妞儿,胆儿肥了?”
这几个字儿,铁青着俊脸的庄易几乎是从牙缝儿里的挤出来的。
锦瑟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这样的庄易了,冷不丁的被他这般模样儿给吓了一跳,锦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自己背后有一阵冷飕飕的阴风刮过。
“喂喂喂,我现在可是孕妇。”
阴风只刮了一阵儿,并不影响锦瑟示威的心情。她现在的小脸儿分明是写着五个字儿:你能奈我何!
果然,锦瑟的这句话顺顺利利的戳在了庄易的软肋上。锦瑟话音还未落的时候,庄易本是铁青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只甩给她一记“算你狠”的眼神儿。
这下,锦瑟可就更是得意了,但是她也懂的什么叫见好就收。要是真正的触到了这个冷面阎王的逆鳞,别说她是怀孕了,就算她怀着的是天王老子,估计也阻挡不了他收拾她的脚步。
过了有一会儿,锦瑟无聊了,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估摸着怎么也要到帝豪府邸了。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向窗外的时候,却发现这条道路并不是开往帝豪府邸的道路,而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们这是去哪儿?你不会是要拐卖了我吧?”
嘴上是这么说着,锦瑟当然确定庄易不会把她给拐卖了,之所以这么说,也就是找点乐趣罢了。她琢磨着,也许是庄易良心发现了,要带她去吃点好东西?
但很显然,庄二爷并不认为她的话有任何的乐趣可言,只给了她一个“你真无聊”的眼神儿。
不服气的撇撇嘴巴,锦瑟索性也不问了,管他去哪儿,反正他又不会拐卖了她。更何况,她的肚子还揣着一个宝呢,虎毒不食子啊!他还没有穷到要卖孩子的份儿上吧?
又是一阵的沉默。其实,锦瑟也不想沉默,只是不管她怎么说话,这男人压根儿就不理她。久而久之,她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也就闭上了嘴巴。
“吱——”
直到一声刹车声钻入了锦瑟的耳朵,黑色小跑儿稳稳地停了下来。
“下车。”
简单的丢下两个字儿,庄易已经下了车。几秒钟的工夫,庄易高大颀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副驾驶车门前。
“搞什么鬼……”小声儿的嘀咕了一句,锦瑟懒懒的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跟着下去了。
一下车,锦瑟就愣住了。
看着眼前建筑物上的那三个字儿,锦瑟差点儿就要把自己的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民!政!局!
“来这儿做什么?”锦瑟的两片唇瓣张张合合,说出的这几个字儿近乎呢喃,像是依然处于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儿来。
“你说呢?”
闻言,站在锦瑟身边的庄易侧过头看着锦瑟还布满惊讶的小脸儿,别有深意的问了一句。
呃——
好吧,锦瑟承认,这一次她是明知故问了,但她不是故意的,完全是下意识的。
一对未婚男女来民政局干嘛?总不能是离婚的吧?
“我的意思是说,你妈不是说要挑个良辰吉日的么?”锦瑟几乎结巴的解释着,试图让自己解释的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