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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慧直到午间才回来,进门的时候,眼圈红红的。赵琰看着她不出声,巧慧硬挤出一个笑容,回话道:“姑娘莫担忧,太太已经好些了,奴婢去的时候,太太恰巧醒了,出了一身汗,奴婢帮着侍候了一会儿,又回禀了姑娘的情形,这才回来的。”
    “今日大夫来了么?怎么说?”
    巧慧垂下眼,回道:“奴婢回来的时候,大夫还没到。今日老太太和二太太出门做客,家里忙乱,想来要到下晌才能请大夫来。”
    还真出门了,赵琰眉头越皱越紧,这一家的极品可真多。儿媳妇和孙女病重,老太太不闻不问,径自带着小儿媳妇出门去做客,连大夫都没着人去请;一家之主的男人更不用提,每晚只会往姨娘房里钻,好像根本没有这个妻子和女儿一样;至于那刘姨娘和便宜妹妹,呵呵,只来探自己的病而不理会方氏,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既然如此,你扶我去瞧瞧太太。”赵琰站起身来,想亲自去了解一下情况。
    巧慧伸手扶住赵琰,面上却有迟疑:“姑娘,老太太说了,您身子弱,又病着,不叫您去太太房里。”免得母女俩过了病气。
    “老太太不是不在么?”赵琰不以为然,拉着巧慧往外走,“不亲自去看看,我不放心。”
    巧慧站住脚不动,劝道:“太太吃了药睡下了,姑娘过两日再去探吧。”
    赵琰不肯,说道:“我就去瞧一眼。”
    巧慧拗不过她,只得寻了一件披风给赵琰穿上,才扶着她出院门往前面正房去探大太太方氏。
    其时已到五月,天气颇有些燥热,赵琰本不想穿披风,又怕不穿巧慧不让她出门,也只能忍着。好在她的住所离正房不远,一路也有阴凉,走到正房门前的时候,她也只出了薄薄一层汗。
    正院里十分安静,门口守门的婆子都有几分无精打采,院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在廊下守着的丫鬟一看她来了,忙出来相迎:“这大太阳底下的,姑娘怎么来了?”
    又有方氏的陪房王妈妈闻声出来,责怪巧慧:“也不劝着点。”
    “妈妈别怪她,是我非要来的。太太如何了?”赵琰扶着王妈妈的手进了正房堂屋。
    王妈妈低声回道:“睡下了。姑娘不要担心,您多保重自个身子,就是对太太的孝顺了。”
    赵琰点点头:“我好多了。”说着进去内室看了一眼睡着的方氏。
    这是赵琰第一次见到方氏,躺在床上的女子苍白瘦弱,和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陆静淑的面容十分相像,赵琰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涌上一点悲哀。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探了探方氏的额头,又给她拉了拉本就盖的严实的被子,这才忍着莫名而出的眼泪退了出去。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一见了病中的方氏就觉难过,莫非真有血缘天性一说?
    “姑娘快别这样,您才刚好些,太太听说了也欣慰,眼瞧着就要好起来了,您千万放宽心。”王妈妈看她要哭,忙着出言劝解,深怕她担忧添了心事,病情再有反复。
    那莫名伤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赵琰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说道:“我知道,就是看太太现在这样心里头难过。”她顿了顿,又问,“老爷这几日来过么?”
    王妈妈脸上一僵,沉默着摇了摇头,又怕她多想,解释了一句:“老爷衙门里事忙。”
    赵琰点头,没有再多说,让王妈妈她们精心侍候方氏,自己扶着巧慧的手回房。
    午睡的时候,她不出意外的又见到了穿越助手老先生。
    “怎样?你想好了没有?”
    赵琰坐在他对面,轻轻敲击桌面,忽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我怎么称呼你?”
    老头捋捋胡须,回道:“我们穿越助手本来只有编号,不过我自取了一个号,叫做孝义,忠孝仁义的孝义。”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老头号称自己是什么两极仙翁,赵琰顿时觉得这个号靠谱多了。“你希望我做什么?”赵琰又问。
    孝义双眼一亮:“你想通了?”
    “想不通又能怎么样?你能送我回去我原来的世界么?”
    孝义讪讪一笑:“你前世肉身已毁,回不去了。”
    赵琰自然知道这个事实,于是只冷冷说道:“那我还有别的选择么?”她实在有些不能忍受现在身边的气氛,窝窝囊囊的活着,可不是她赵琰的风格。
    “你想通了就好。其实你目前的处境也并没有那么坏,”孝义笑眯眯的安抚赵琰,“方氏虽然娘家出了事,可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差错,陆家好歹是官宦人家,不能无故休妻。只要她在,你就还是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女,又订了一门好亲事……”
    赵琰皱眉打断他:“等等,你是说,陆静淑已经定亲了?”
    孝义眨眨眼:“你还不知道么?陆家去年年底刚给你订了亲事,不出意外,等你及笄就要出嫁了。”
    “……”赵琰顿觉晴天霹雳,“定的是谁家?”
    “侍读学士姜坤之子。”孝义不想在这些事上纠缠,转而说出自己的要求,“这个世界寡廉鲜耻之辈层出不穷,为了登上高位,个个都是不择手段。为恶者得不到惩戒,为善者反遭噩运,天道不彰,公理不存。强者恃强凌弱,而遭受欺辱的弱者,一旦有机会翻身,也只是以暴制暴,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实在不堪设想。”
    赵琰往桌案上一趴,不甚在意的说道:“那又怎么样?哪来那么多正义公理?”
    孝义一脸正色:“你心里就有。”要不然他也不会找上赵琰。
    赵琰叹了口气:“光我心里有,有什么用?你以为我是孔夫子啊,能凭一己之力去教化万民。”
    “你怎么是一己之力呢?这不还有我帮你么?”孝义伸手往旁边一比,“我们还有这么强大的后盾,你怕什么?”
    赵琰哼了一声:“咱们先把拯救世界放在一边,还是先来研究一下,怎么拯救方氏和陆静淑吧。”
    ☆、第3章 各怀鬼胎
    孝义并没有给赵琰出主意,只陪着她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处境,然后问她有什么打算,“……毕竟你才是陆静淑。”
    赵琰思索良久,回道:“第一步,自然是先治好母女俩的病。”
    眼下那边连大夫来的都不及时,方氏又郁结在心,这病一时半刻恐怕很难好起来。赵琰想到这里有医书药典,干脆向孝义请教,孝义赞许的点头:“要想横行后宅,不懂点药理医理怎么行?”当下就摞了一摞书在赵琰面前,以陆静淑染的风寒为例,开始教她学习医理药理。
    赵琰没想到自己现在的脑子竟然挺好使,那些艰涩难懂的医书药典经过孝义一讲解,她竟然很快就能融会贯通。再加上孝义很有教学方法,懂得图文并茂,没过几天,赵琰就已经认识了不少常用的草药,并记住了人体各处经脉穴位。
    “你给我开挂了,是不是?”赵琰在听完一天的内容后,忽然问孝义。
    孝义笑的狡黠:“这事本来就没你想象中那么难。”
    他不说,赵琰也就没有寻根究底,又继续学了几天,她自己的身体完全好了,就提出要学武功,“不求能伤人,只求强身自保。”
    孝义并不多言,只加了修习武艺的课程,并在空间里开辟了园地,带着赵琰种草药。
    赵琰对于今天撒种子明天就能长成的草药淡定以对,她把大夫开给方氏的药方拿来给孝义看,又把症状讲给孝义听,孝义给了她一瓶药丸,让她化在水里喂给方氏吃,并嘱咐她多去哄方氏开心,熏一些清心宁神的香。等方氏渐渐能起床之后,再多陪着她出去院子里走走。
    方氏本是一时接受不了父亲被罢官的噩耗才病倒的,后来女儿跟着染了风寒,她心内焦急,病情又加重了一些,此后婆母和丈夫的冷漠无视,让她心中郁结更甚,这才缠绵病榻,久治不愈。
    眼下陆静淑的病好了,又天天来她身边侍候,软语劝慰开导,方氏看着女儿越来越懂事,心下欣慰,再加上有身边亲信下人跟着解劝,都说唯有太太身体好了,姑娘才有人看顾,方氏渐渐抛开自怨自怜,情绪好了起来。
    她自己振作起来,又吃了孝义给的药,病情一日日好转,终于在两个月后痊愈。
    病好之后,方氏少不得要带着赵琰——陆静淑去给陆老太太请安。
    “静淑到祖母身边来。”陆老太太端坐上首向着陆静淑招手,她今日穿了一件黛紫色柿蒂纹杭绸褙子,衬得面容白皙饱满,十分的富态。
    陆静淑乖巧的应了,缓步上前,任由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可算是好了,病了这许多日子,小脸上更没有肉了。”陆老太太语带怜惜,拉着陆静淑坐到自己身边。
    陆静淑腼腆的笑了笑,又跟站在陆老太太另一边的少女打招呼:“大姐姐好。”
    她刚才一进屋子就观察了一下,这屋子里坐着的,除了头发花白的陆老太太之外,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衣着朴素,头上也只插了两支金簪,样貌不甚出众,应该就是自己的婶婶张氏。
    张氏身边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跟张氏有几分相像,想来是张氏的小女儿、她的堂妹陆静美。陆静淑知道张氏还有个大女儿陆静娴,一向最得陆老太太的宠爱,所以一见了陆老太太身边的少女,就先开口招呼。
    陆静娴今日穿了鹅黄薄衫配大红撒花裙,头发一分为二梳了双平髻,一动起来的时候,两边垂着的发丝跟着晃动,显出了几分俏皮。
    “二妹妹好。”陆静娴微笑应答,圆圆的脸颊上露出两个笑窝。
    此时众人都打过招呼,陆老太太就命大伙坐下,自己拉着陆静淑的手问长问短,那慈祥亲切的劲,若是不知道的,恐怕得以为陆老太太是真把陆静淑疼在了心坎里。
    陆静淑颇有几分受宠若惊,自己病了那么久,也没见老太太遣人去问过几遭,这会来表演疼爱,不是别有目的吧?
    果不其然,陆老太太在关心够了陆静淑以后,终于赏脸跟被冷落的方氏说话了,“你们母女二人病了这许多时候,我心中担忧,特意和你弟妹去青山寺为你们祈福,如今你们也都大好了,自该当去寺里还愿。”
    方氏先起身谢过老太太关心爱护,又说一切听老太太吩咐。
    陆老太太当下就定下了后日去青山寺,让方氏好好准备,又留陆静淑姐妹在她那里吃饭,打发了两个儿媳妇回去。
    陆静淑在陆老太太那里用过了午饭才回房,没想到刚回去还没等换了衣裳,就有不速之客到访。
    “二姐姐,听说祖母要带着咱们去青山寺?”陆静秀打过招呼,就开门见山问道。
    咱们?陆静淑心里失笑,这刘姨娘母女俩消息够灵通的,她面上不动声色,软软答道:“祖母是说后日要去青山寺还愿。”
    陆静秀凑过来挽住陆静淑的胳膊,问道:“那姐姐打算穿什么衣裳?”
    陆静淑往旁边让了让,借着去端茶的动作,闪开了陆静秀的手,回道:“还不知道,要问问母亲。”
    “对啊,是应该问问母亲,不如我陪姐姐一道去问!”
    ……,她到底想干嘛?陆静淑到底不能开口赶陆静秀走,只得稍晚时候带着她去见了方氏。
    方氏久不管家务,这次老太太让她准备去青山寺的事宜,正有些忙乱,听了陆静秀的话只说:“不是都有今年新做的衣裳么,你们自个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去吧。”
    陆静秀悻悻的告辞离去,陆静淑跟方氏都没放在心上,不料晚饭前陆文义忽然进了正院,当着陆静淑的面就指责方氏虑事不周,“……女儿们都大了,难得出门,你怎能如此心不在焉?淑姐儿许了人家也罢了,秀姐儿却还没定亲,正该好好打扮了出去。”
    方氏实在想不到,许久未见的丈夫,忽然间进到自己房里,竟是为了庶女来指责她,一时含泪愣在当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息怒。”陆静淑上前几步,站到陆文义和方氏中间,用怯怯的神情看向陆文义,“母亲大病初愈,原就精力不济,又要忙着安排出行,三妹妹恰在这时来问,母亲一时忙乱,随口答了她一句,没想到三妹妹竟去告诉了父亲……”
    陆文义皱着眉仔细看了方氏一眼,见她身形消瘦,面容苍白,秀美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心肠终于有些软化,转身坐下说道:“你既然身子不好,怎么不把事情交给弟妹安排?”
    方氏低声回道:“今日母亲亲自命妾身安排此事,怎好再劳动二弟妹。”
    陆文义“唔”了一声,又叮嘱方氏多关心孩子们,然后就起身出了正房走了。
    方氏心中委屈,却也不想当着女儿的面流泪,只强撑着,直到陆静淑回房之后,才自己偷偷哭了一场。
    陆静淑没想到陆静秀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告嫡母刁状,更没想到这个便宜爹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妻子,她心里颇有些恼火。
    晚上睡梦里见到孝义,陆静淑把这事跟他说了一遍,“……真是个搅事精,就这么点儿事,她都能拿去告状,更可恶的是,陆文义居然就为了这么点事冲进来兴师问罪!”
    “娘家失势,方氏自己不讨丈夫喜欢,又没生儿子,在陆文义心中自然没有半点地位。与之相反的是,刘姨娘又有儿子又有情分,她若再哭着示弱,陆文义自然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陆静淑思量半晌,问孝义:“你说,方氏还有没有可能生儿子?”
    孝义摇头晃脑的答:“一切皆有可能。”
    第二日方氏把陆静淑和陆静秀姐妹俩找来,安排好了两人的装束,又各给了她们一对珠串,让她们明日戴着。陆静秀在方氏面前倒是一副乖巧样子,就好像跟陆文义告状的根本不是她。
    陆静淑默默忍下了这口气,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却没料到陆静秀很快就又坑了方氏一把。
    隔日一早,陆静淑收拾好了去方氏房里,要与她一起去给陆老太太问安,然后出府去青山寺。她给方氏问了安,看着时候差不多该走了,陆静秀才姗姗来迟。
    陆静秀一进门,众人只觉屋内似乎都亮了一下,她今日穿了桃红绉纱衫,配玉色挑线裙,腰间系着一条五色串珠宫绦,在宫绦下垂的中部还挂着一个翡翠圆环。整个人又娇嫩又秀丽,站在当地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秀姐儿,你怎么……”方氏眉头皱起,这孩子怎么没按昨日说的打扮。
    陆静秀似乎有些羞赧,她低头回道:“出门前,父亲见我打扮的太素净,特意叫我换的。”她说着伸手摸了摸头顶插着的珠钗,“还叫我戴了这个。”
    陆静淑见那珠钗上缀着一颗硕大的明珠,与她耳边荡漾着的珠子交相辉映,很是耀眼,不由心下冷笑,素净?这是去庙里进香,穿的那么艳丽做什么?再说昨日安排的蓝衫粉裙也称不上素净,她这又是想干嘛?
    方氏已经没有时间多说,听完就带着她们两人去见了陆老太太。
    母女三人进门行礼,陆老太太叫了起,往三人身上一打量,眉头就皱了起来:“今儿是去上香还愿,你怎么给孩子打扮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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