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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个陆文孝!竟敢背着我做下这等事来!丁妈妈,去把张顺儿给我带进来,再叫人去他家搜检,若遇上张喜儿,一并带回来!”
    丁妈妈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遣人来回报:“太太,丁妈妈回话说,张顺儿跟着老爷出门了,她现在往张家去。”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丁妈妈亲自押着张喜儿进来,“奴婢去的巧,张喜儿碰巧刚回家。”
    张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张喜儿,呵斥道:“掌嘴!看什么?自己动手!”
    张喜儿不敢吱声,先噼噼啪啪的自扇了十来个嘴巴,他听说过张氏的脾气,也不敢留力,很快就把两颊打的高高肿起。
    “好了。”张氏叫了停,也不问张喜儿的话,只叫把那看门的婆子拉了出来,问她,“那日可是这个小子来寻二老爷?”
    那婆子在外面就已经听见打嘴巴的声音,现在看见张喜儿的惨样,心下害怕,忙不迭的答道:“回二太太的话,就是他!”
    张喜儿此刻终于确定是东窗事发了,他心里极速转着念头,心想到了此刻,就算他和盘托出,在二太太这里也是个罪人了,可若是他抵死不认,二老爷那里好歹还会记他一功。他打定了主意,就只低头跪着,不吭声。
    “是他就好办了。张喜儿,你倒是跟我说说,是哪个姨奶奶病了,要你来报信找二老爷?”张氏等了半晌,见张喜儿只低头不答话,怒火又一次涌了上来,随手抄起桌上的手炉就砸了过去。
    张喜儿下意识一躲,手炉擦着他的额头而过,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张喜儿吓的一口气吸进去不敢吐出来,心想这手炉要是直接砸在头上,这条命就得去了一半,心底对张氏又多了几分惧怕。
    “不说?好啊,丁妈妈,张喜儿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带进来,叫她给我把那炭捡起来。”
    张喜儿又抽了一口气,侧头看看身边散碎在地的炭火,耳听得丁妈妈应声要出去,忙扑倒在地连连叩头:“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小的妹妹还小,伺候不得太太,还是小的来捡吧!”说着话就用手去拾那烧红的炭。
    张氏哼了一声:“你也不用忙,你妹妹就在外面,这就进来帮你了!”
    眼看着妹妹被丁妈妈拎了进来,一张小脸吓的苍白,眼里还噙着泪水,张喜儿终于撑不住了,“太太饶命,小的说,小的都说了!”
    张氏这才让把看门的婆子和张喜儿的妹妹带出去,等听完张喜儿的回报,就叫人套车,自己带了几个健壮婆子,让张喜儿带路直接去了城南。
    陆静淑听说张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与李妈妈说道:“真想不到二婶那么个要强的人,也会有被人这样蒙在鼓里的一天。”
    “是啊,这刘姨娘也真是太有手段了,老奴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若不是陈全临了招了这事出来,谁能想到刘姨娘还有这一步棋?”
    那日人牙子一来,陈全听说要把他全家分开发卖,当下连磕了十多个头求饶,无果后,才偷偷与李妈妈说,还有隐情要上报。
    其时陆静淑已经听王妈妈回报过,说二老爷昨日下午去了城南一处宅子,那宅子里住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媳妇,还有几个下人。她正派人去查那小媳妇的来历,李妈妈就来寻方氏,说陈全还瞒了事没报。
    当时方氏不在房里,陆静淑先问是何事,李妈妈寻思了一番,还是告诉了她。说刘姨娘指使陈全居中牵线,给二老爷找了个外室,就安置在城南。
    “这样的人,若不能一击得手,让她再无翻身余地,是必定要留后患的。二婶就是例子,你看这些日子她们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又有什么用?刘姨娘釜底抽薪,早给她准备好了这致命一击呢!”
    李妈妈跟着感叹了两句,问陆静淑:“这事当真不报给太太知晓?也不告诉老太太?”
    陆静淑答道:“二婶今日大张旗鼓的出门,已经不用咱们去报给老太太和母亲知道了,左右这是二房的事,母亲不知道是最好,免得二婶又攀扯我们。那陈全的去处,你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牙婆应承了,正好有个要去岭南的商人买入,将他们一家卖去倒合适。说是今日已经启程去东都,不日将坐船南下。”
    陆静淑谢了李妈妈,请她回去休息,自己将整件事盘算了一番后,去正房见方氏。
    陆文义已经挪回了正房,他依旧昏睡不醒,但脉息好了一些。方氏将陆文义搬回来以后,又把整日哭闹的陆静秀送回了刘姨娘的小院,至于刘姨娘的屋子则干脆锁了起来,反正陆老太太不让放她出柴房。
    方氏没让人给刘姨娘看伤——陆老太太还是不许,只让人每顿饭给她送一碗粥喝。桃儿杏儿两个也与刘姨娘一般待遇,不过她们两个比刘姨娘好得多,起码没挨板子。方氏想先留着她们俩,等陆文义醒了以后再处置。
    “娘,二婶刚才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的出门了。”陆静淑见了方氏,先提起了张氏出门的事。
    方氏皱眉:“出门去哪?”
    陆静淑摇头:“二婶没说,不过李妈妈说,二婶今日叫了一个看角门的婆子去问话,还把二叔身边张顺儿的家人都抓了进来。”
    方氏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妯娌想干什么,她也懒得管,只说:“随她去吧。”她这里看着陆文义睡的安稳,就与陆静淑一起去探了一番陆老太太。
    因着陆文义有所好转,陆老太太的精神好了许多,见到方氏也难得有了好脸色,“坐吧,这几日辛苦你了。”又叫陆静淑坐到她身边去,“我们静淑真是好孩子,又孝顺又懂事。”
    “这都是媳妇该做的,静淑也是本份。”
    陆老太太叹气:“到了这时候,才知道本份是多么难得。”叫丫鬟给陆静淑拿点心吃,又问方氏,“听说你弟妹出门去了,她可跟你说了去做什么?”
    方氏一愣,摇头道:“没有,怎么弟妹也没与母亲提起?”
    “我这一病,她也不把我当回事了。哼,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沉不住气,你二叔不过有两日不回内院歇息,她就撑不住要去找了。”
    涉及二房私事,方氏不好开口,就没有接话。
    陆老太太满腹牢骚,偏偏这个大儿媳妇不肯接话,一时觉得无趣,就打发方氏回去,“回去看着老大,让静淑陪我一会儿就行了。”打发走了方氏,又让人去把陆静娴和陆静美姐妹俩叫来,陪着她说话。
    陆静娴姐妹已经听说母亲发了脾气,带人出门去了,都有些担心,对着陆老太太也没了平日的机灵劲,陆静淑更是不大说话,陆老太太颇觉扫兴,正要叫她们回去,郭妈妈忽然急匆匆进来。
    “怎么了?”
    郭妈妈看了一眼三个姑娘,没出声。
    陆老太太让姐妹三个进去里间坐,郭妈妈这才上前低声回禀:“老太太,二老爷身边的张顺儿求见,说是二太太与二老爷,在外面,动上手了……”
    “什么?”陆老太太一惊之下,大声问了出来,“在哪动手的?”
    郭妈妈忙叫人把张顺儿引了进来,陆老太太一见张顺儿鼻青脸肿的,还留着鼻血,衣服也撕破了,不由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顺儿跪着答道:“回老太太,老爷今早出门,去衙门应了卯,就往城南去瞧一位苦主,不料二太太忽然赶来,非说那苦主是老爷养的外室,不由分说就是一通打砸,老爷拦着二太太,二太太却不管不顾,连老爷也……”
    陆老太太气的几乎倒仰:“这个张氏!郭妈妈,你带着人去,把她给我带回来,她若是不听,只管打晕了绑回来!”
    陆静娴等人在里间听得分明,忙出去求情,陆老太太不理会,只让丫鬟拉着她们回去,就打发郭妈妈带着人跟张顺儿去了。
    ☆、第40章 河东狮吼
    张氏手里攥着鸡毛掸子,指着陆文孝问道:“你让不让开?”
    陆文孝站在张氏面前,乍着双手做阻拦状,也不顾自己头上斜斜欲坠的乌纱帽,呵斥道:“你这泼妇,还不住手?”
    “泼妇?哈哈!”张氏大笑了几声,“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泼妇!”说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直直撞在陆文孝身上,将他撞的倒向一旁,她自己则快速站稳脚,挥动手里的鸡毛掸子就向已没了屏障的狐狸精身上打去。
    陆文孝忙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抱住张氏的腰,又想夺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可张氏力气奇大,没让他夺走鸡毛掸子不说,还用力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再次将他挣脱,回身又去打那缩在地上的女子。
    陆文孝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自己制服不了张氏,只得大声喊下人帮忙,可下人们无一敢对张氏动手,都躲在角落里不肯出头。
    “好,好,好,你们都不动是不是?都忘了谁才是这家的当家人了是不是?”陆文孝耳中听着新欢的惨叫声,又看张氏势若疯虎,多年来积压的不满一股脑的发了出来,他也不去拉张氏,只看着她说,“好,你打吧,打吧,云儿已有了身孕,她今日若有个好歹,我也没旁的话说,回去就给你一纸休书,咱们夫妻恩断义绝!”
    张氏听他说这狐狸精有了身孕,下手更狠了一些,不料他最后竟说要休妻,一时不敢置信,回头望着丈夫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文孝走过去推开她,将云儿扶了起来,冷声回道:“我说,我要休了你!”
    躲在门口的丁妈妈看势头不对,忙一路小跑过来,拉住又要发飙的张氏劝:“太太息怒!”
    “你放开我!陆文孝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敢休了我?”张氏拼命挣扎,口里高声喝骂,“你个没本事的,这些年若不是有我筹划,就凭你这爹不亲娘不爱的模样,能过得这般舒坦的日子吗?我为你生儿育女,替你在老太太面前奉承尽孝,今日你竟然说要休了我?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丁妈妈几乎拦不住她,只得叫同来的婆子们帮忙拉着,还得低声劝张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太,今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那不过是个外室,您何必为了她跟老爷闹翻!”
    张氏哪里肯听,她已经气红了眼,只想抓住那对奸/夫/淫/妇狠打一顿,所以口里不停斥骂:“都给我放开!今天我不打死这个贱人,我就不姓张!”
    正闹得不可开交,郭妈妈跟着张顺儿终于来到,她一进院子,就见张氏正如疯子一般挣扎喝骂,二老爷却抱着个少女在低声安抚,理也不理二太太。
    这是苦主?郭妈妈侧头看了一眼张顺儿,张顺儿却不看她,一溜小跑到二老爷跟前回禀:“老爷,郭妈妈奉老太太的命来了。”
    二老爷抬头对郭妈妈说道:“你来得正好,备车,回府。”说着就抱起云儿往外走。
    “陆文孝!你敢!你敢把这贱人带回去,我就……”张氏说到最后,竟想不出该说就什么,不由停住了。
    丁妈妈忙趁机劝道:“太太,带回去也好,回府以后,那贱人还不是由着您处置!”
    郭妈妈遣了两个人跟去服侍二老爷,自己也过来劝:“二太太,老太太听说了这事,请您回去呢。”
    张氏似乎才看见郭妈妈,听说是老太太让来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郭妈妈,我……”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再也说不出话来。
    郭妈妈跟丁妈妈赶忙一起把痛哭的张氏送上车,一同回转陆府。
    ******
    “娘,一会儿二叔二婶回来,不管是怎么回事,您都别插手,由着祖母处置吧。”
    郭妈妈一走,陆老太太也没了心思,直接把三个孙女打发出来,自己在房里等儿子和媳妇。陆静淑回到正房,把刚才张顺儿报信的事跟方氏学了一遍,又把之前王妈妈见到过张喜儿的事也说了,她要给方氏一个心理准备,也想嘱咐她几句。
    方氏点头:“娘知道,他们房里的事,娘怎么会管?唉,你二婶一向刚强,真想不到你二叔竟会如此……”
    母女俩达成了一致意见,看时候不早,就叫传饭来吃,吃完又去服侍陆文义喝了药,正犹豫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王妈妈来回报,说二老爷一身狼狈的抱了个女子回来,往老太太院里去了。
    “知道了,你出去传话,叫各处各司其职,不许胡乱打听传话。”
    王妈妈应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打发人来回话:“郭妈妈接了二太太回来了。”
    方氏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陆静淑拉着她:“先等一等,祖母没叫您去,您这时候去了,只怕二婶还以为您是去看笑话的。”
    于是母女二人耐着性子,也不叫人去老太太院里打听,只安心坐着。不一时王妈妈回转,回报说已到各处都传了话了,请太太放心。
    “妈妈可是还有别的事?”陆静淑看王妈妈欲言又止,就多问了一句。
    王妈妈回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刚才去东面小院转了一圈,三姑娘那里,今日格外的安静。奴婢多嘴问了一句银环,她说三姑娘正午歇,她们都不敢出声,可奴婢总觉得银环样子怪怪的。”
    府里闹成这样,陆静秀不可能一点消息听不到,早上她还带着丫鬟出来给方氏请安,顺便探望陆文义呢,二房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她不可能没听说,居然还睡的着觉?陆静淑有些狐疑,吩咐王妈妈:“过半个时辰,您再去一趟,看看三妹在做什么。”
    王妈妈应了,正要退出去,外面守着的碧草快步进来回话:“太太,老太太房里来人,说老太太晕倒了,请您去呢!”
    方氏忙站起来,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一边往老太太那里去,陆静淑忙快步跟上,与她一起去了陆老太太房里。
    到的时候里面正乱作一团,有张氏在痛哭,还有陆文孝的呵斥声,陆静娴和陆静美姐妹俩的哭声也在其中,远远听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方氏快步进去,先赶了满屋子的丫鬟出去,“都在这里围着做什么?好人也喘不过气来了!”又与郭妈妈一起给陆老太太鼻端涂些醒脑的药油,看陆老太太还不醒,只得在她人中上掐了几下。
    “二叔先去外院等大夫吧!”方氏一边忙活一边赶陆文孝走。
    陆文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的张氏,又看一眼依偎在他身上的云儿,一时有些犹豫。
    “二叔放心,有我在,且去吧!”方氏安排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先带着云儿去厢房,又让人送陆静娴姐妹回去,最后才说张氏,“弟妹有什么委屈,也得等老太太醒了再说,快别哭了。”
    眼见陆文孝走了,那贱人也被带了出去,张氏渐渐收了哭声,这屋子里总算是安生了一些。
    陆静淑也走过去看陆老太太,看众人都只顾掐人中,她就悄悄伸手去捏老太太的虎口,用力捏了几下,陆老太太终于醒了过来。
    “咳咳,”老太太干咳两声,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这个孽障!”
    方氏接过陆静淑倒来的水,给老太太喂了几口,劝道:“母亲息怒,千万保重身子,大夫就来了。”说着叫丫鬟婆子来帮手,把老太太移到了内室床上。
    陆老太太阖眼喘气,张氏见她醒了,又靠过来哭诉:“娘,您可得给媳妇做主,老爷他为了那个贱人,要休了我!”
    “弟妹!母亲都这样了,你有话不能等等再说?”
    郭妈妈看方氏能在这里主持大局,就走过来扶住张氏说:“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二太太先回去洗洗脸,换件衣裳吧。”硬把张氏搀了出去。
    房里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陆老太太微阖双眼躺着,只偶尔发出两声“哎哟”声,方氏一直在旁守着,直到陆文孝带着大夫过来,她才与陆静淑避到了屏风后。
    大夫诊断了一回,说是老人家急怒攻心,一时气血上涌才会昏倒,并无大碍,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千万不要再让老人家生气伤心,又给开了安神的药。
    方氏让人照方子去抓药,陆老太太这会缓过神来,问起刚才怎么处置的,听说那个云儿在厢房,她有气无力的说:“让大夫也去看看,是不是真有孕了。若是有了,就让她暂时住到后罩房去,拨个丫头去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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