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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长安城内哭爹喊娘、风声鹤唳,本来打算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过新年的长安权贵们,俱都夹紧了尾巴,谁也不敢出头了。
    “真是太解恨了!”陈皎宁兴冲冲的来找陆静淑说张一杰的惨事,“本来当日那实打实的九十杖打完,张一杰就已经没了半条命,回去以后听说还发了几日高烧,刚好了一些,除世子位的旨意就到了。这下子家里更没一个人管他,连武定侯夫人都在忙着替小儿子争世子位,无暇理会他了。”
    陆静淑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这才是活该呢!你姐姐怎么样,还好么?”
    “好多了。上次我跟她开门见山的谈过之后,她的精神就好些了,加上顺利跟张一杰和离,还惩治了那贱人,我看她也很高兴。而且,董云珂说的一些事,我也告诉她了,她知道之前受的委屈根本不是我爹爹的意思,总算是找回了陈家大小姐的底气。”
    其实董云珂对董氏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她所知道的都是跟董家相关的。比如董氏知道了董云珂和张一杰的私情之后,就故意暗示他们往大了闹,让陈皎宁知道。再比如闹大了之后,就让他们到处去散播陈皎宁欺辱继母娘家的传言,又让董云珂在合适的时机“愤而自尽”。
    至于董氏是真的让董云珂自尽呢,还是只做做姿态往陈皎宁身上泼点脏水就行,就没人能确定了。
    “我把董云珂所说的话都写到信里寄给爹爹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陈皎宁叹了口气,其实最让她不安的,是董云珂居然知道她哥哥出了事,还一口咬定就是董氏干的。
    陈皎宁不太敢相信。她现在知道董氏对她是没安好心的,可是怎么也不能相信董氏会连杀人都敢做,而且董氏又是哪里来的势力呢?
    她犹豫再三,还是跟陆静淑说了这事,“你说,她真的做得出来么?”毕竟相处多年,董氏在她面前又一贯是温婉可亲的样子,她真的很难把她跟杀人凶手连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不过,名利动人心,只要诱惑够大,有野心的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陆静淑道。
    陈皎宁不由打了一个寒噤:“难道这么些年,我们竟都拿一个蛇蝎妇人当了好人?可她从哪里能找来那么些亡命之徒袭击哥哥呢?”
    陆静淑对这一点也有些好奇,不过陈家的家事,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就劝道:“你别想这么多了,把这些事都告诉令尊,请他去判断处置最好。”让曹国公去查,总比她们瞎猜好。
    “嗯。”陈皎宁应了一声,又想起一事,“对了,这次爹爹来信,说哥哥已经好些了,还带回了一些谢礼,让我派人送去卢府,你说我要不要亲自登门去一趟?”
    陆静淑犹豫道:“你去不合适吧?”不合礼节啊,她是个女孩子,又不是当家主母,去了人家怎么接待啊?
    “可我总觉得光送东西去,也有些失礼。”
    陆静淑劝道:“你还是听令尊的吧,想来过后他也有安排。”
    最后陈皎宁还是听了她的话,没有亲自去,不过倒是把她请去了陈府,和陈皎华一起宴请了她一次,说是谢谢她这些日子劳心劳力的帮忙。
    之后陈皎宁又在八仙楼摆酒,请了赵王、郝罗博和柳歆诚。赵王推说事忙没来,柳歆诚本来也不想来,都约了卢笙要去城外赏雪联句了,最后还是郝罗博硬把他们俩都给带到了八仙楼。
    陆静淑一见了卢笙才知道为何听着这个名字耳熟,原来她早就见过他。当初她第一次在青山寺见到柳歆诚和姜楠的时候,卢笙也在场,因他面容有着超乎年龄的沉静,让陆静淑印象深刻,所以这次一见她就认出来了。
    今天临时被拉来八仙楼,卢笙脸上却看不出不自在或尴尬,他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神情,站在柳歆诚旁边,也不开口说话。
    陈皎宁先给陆静淑和卢笙作介绍,陆静淑微笑道:“我跟卢公子见过的。”
    在场几人都是一怔,柳歆诚先反应过来:“啊,那次在青山寺……”说到一半想起姜楠来,他立刻吞回去,不说话了。
    “是么?什么时候?”陈皎宁好奇问道。
    陆静淑看卢笙的样子,似乎并没想起来,就笑道:“也很久了。”
    卢笙只点头为礼,没有说话。
    陈皎宁忙请大家入席,还是一人一几的形式,她与陆静淑坐在右面,请郝罗博三人坐在左侧,几人围成了一个半弧。
    待酒菜上来以后,陈皎宁先举杯敬酒,谢过在场诸人之前的帮助,然后又分别敬过郝罗博、柳歆诚和卢笙。
    “你怎么不谢陆姑娘?”郝罗博等陈皎宁敬完酒之后,笑着问她,“这次她可没少帮你。”
    陈皎宁笑道:“我早已谢过了。”
    陆静淑也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
    看她们俩要好,郝罗博也觉得高兴,说陈皎宁:“你这次也算因祸得福,在长安能交到陆姑娘这么一个挚友,实在是运气很好。”这俩姑娘一文一武,合在一起做事情,算得上事半功倍。
    “是我运气好才对。”陆静淑先接话,“自从认识了陈姑娘,我才是开了眼界。”
    柳歆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附和道:“是啊,我也开了眼界,陈姑娘鞭法当真不错。”
    他这话一说,大家自然都想到陈皎宁提着鞭子去兴德楼抽张一杰的事了,郝罗博跟着笑了不说,连卢笙脸上都有了一丝笑意。
    有不熟的人在,陈皎宁难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瞪了柳歆诚一眼,说道:“怎么,你也想尝尝滋味?”
    柳歆诚一本正经道:“不用不用,陈姑娘太客气了。多谢陈姑娘盛情款待,我和卢兄还有事。”他说着就站了起来,走近卢笙低声说,“咱们先走吧,你那时不在京里不知道,兴德楼那间雅室里的鞭痕现在还有呢,如今那掌柜的一听见是姓陈的,都不许进去听戏!”
    他虽然貌似压低了音量,可屋子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陈皎宁脸上越发红了,郝罗博拍桌狂笑,陆静淑没想到柳歆诚还有这么促狭的一面,也跟着偷笑。偏卢笙还很配合,跟着就作势要站起来,问:“当真?”
    柳歆诚频频点头:“非常之真!幸亏咱们都不姓陈。要不咱们这就去兴德楼?还赶得上两折戏。”
    “来人,拿我的鞭子来!”陈皎宁一见连卢笙都肯开玩笑,也不觉得羞恼了,干脆配合他们玩,“我今儿非得一尽地主之谊,让柳二爷尝尝我的鞭子不可了!”
    陆静淑和郝罗博笑够了,才出来拦着,一个对陈皎宁说:“好了好了,你想请柳公子吃鞭子也别选在这,万一误伤了我们几个,岂不是冤枉?”
    另一个则冲着柳歆诚说:“她都要鞭子了,你这会还赶着去兴德楼,是想让兴德楼的掌柜再哭一回么?快坐下。”
    卢笙怕陈皎宁真的恼了,也推柳歆诚:“看戏急什么?外面冷,先多饮几杯酒吧。”
    柳歆诚一直维持着一本正经的神色,这时听了大家的话就顺势坐下,还道:“也好,听说过两日他们要唱《吴越春秋》,到时我请你去。”说完看了一眼还站着瞪他的陈皎宁,“陈姑娘若有空,也一同去听听?”
    陈皎宁哼了一声道:“好啊。”说完坐下转向陆静淑,“你也一起来,我练鞭子给你看。”
    郝罗博再次哈哈大笑,还说:“你快饶了兴德楼吧。”又说柳歆诚,“我瞧你这顿鞭子是跑不了了。”
    这么笑闹了一回,卢笙看陈皎宁很是大方爽朗,并没有真的生气,也就放了心。大家的拘谨都散去,席上的气氛也好了许多,郝罗博抽空问:“那你这是就在长安过年了么?”
    “嗯,爹爹来信说,叫我先陪姐姐在长安过年,暂时不用回东都了。”
    郝罗博觉得有点奇怪,曹国公不带着陈皎明回东都,也不叫陈皎宁回去,他们家这年是打算分散三地过?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他留在潼关的人回报说,曹国公那边频频有人往来进出,似乎在忙着什么事,而且沿线还有人在打听陈皎明的下落。这事怎么看都不简单,他很想插手查一查,可惜殿下不叫他多管。
    从陈皎宁的脸上,也看不出她是否知道实情,郝罗博心下沉吟,想着要怎么再开口探一探才好。
    ☆、第71章 母子隔心
    禁宫昭明殿内,林贵妃斜倚在罗汉床上,左手捧着一个五彩瓷绘喜上梅梢图的香炉,右手慢悠悠的往里面添香料,口里漫不经心的问:“都安排好了?”
    昭明殿总管太监余平答道:“回娘娘话,奴才都安排好了,也按着他们的要求把暖房空出来了,那几个正摩拳擦掌的想好好种出几盆好花来,再来给娘娘请安呢。”
    “给我请安?呵呵。”林贵妃把加好香料的香炉递给旁边的宫女,让她去燃起来,然后又对余平说,“还是免了吧,皇后娘娘遣来的人,我可不敢使唤。”
    余平陪笑道:“娘娘见他们,是他们的体面,不见也是该当的。”
    林贵妃神情慵懒,似乎根本不在意余平说什么,自顾问脚边捶腿的小宫女:“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未时初了。”
    林贵妃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打发余平:“去看看大殿下来了没有?”
    余平忙应了告退出去,不一会儿又小跑回来禀报:“娘娘,殿下入宫了,片刻就到。”
    林贵妃这才让人扶她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又抿了抿头发,然后端坐在椅上等儿子来。
    田从焘一踏入昭明殿正殿就闻到一股暖香,他本来紧绷的情绪不知不觉放松了一些,前面带路的余平弯腰指引:“娘娘在里面等您呢。”
    他跟着余平进了东侧间,果然就见林贵妃端坐上首,正微笑看他进来。田从焘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儿臣参见娘娘,娘娘万安。”
    “免礼,快坐吧。”林贵妃指着身边的椅子让座,又问,“外面冷不冷?我听说刚刚还下雪了。”
    田从焘落座,欠身答道:“下了薄薄一层,并不很冷。”
    林贵妃看他脸色如常,并不像冻着的模样,也放了心,让人上了热茶,就把下人都遣出去,自己问田从焘近日的起居情况。什么胃口好不好啊,吃的多不多啊,问的极其详细,再嘱咐他出门多穿衣裳,回府记得喝姜汤祛寒等等。
    田从焘一一作答,态度认真正经,好像面对的不是亲生母亲的关心,而是上司的垂问。
    林贵妃心里酸楚,面上却并没露出来,转而问道:“我听说皇上交了差事给你,这些日子忙坏了吧?”
    “也没多忙,父皇只是叫儿臣看着这事,办事自有大臣们去办。”
    林贵妃点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你身子才好了没多久,现今天又冷,万一累着冷着了可不好,这些琐事就让大臣们忙去好了,左右也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早不管晚不管,这个时候要管,为了谁不是明摆着的吗?那个女人就是会把别人当傻子使。
    田从焘应道:“儿臣明白。谢娘娘关心。”
    “你呀,就是嘴上答应的爽快。你的性子我知道,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让你表兄弟们帮你去盯一盯,他们都在家闲着没事,也省了你的奔波。”林贵妃知道皇上吩咐的事,儿子是不可能真撒手不管的,于是就把侄儿们推了出来。
    田从焘也有此意,当下就说道:“娘娘说的是,您觉得是让希敏表弟帮着儿臣好呢,还是恒坚表弟好?”
    他说的这两个人是林家小一辈里比较出色的两个,一个是林贵妃的堂侄,信国公林佐的孙子林锐,字希敏;另一个是林贵妃的亲侄儿,昭勇将军林佑的孙子林钰,字恒坚。
    “让他们俩一块去吧,有事还可以打个商量。这两个孩子一个沉稳,一个机灵,正好互为补助。”林贵妃建议道。
    田从焘回道:“儿臣都听娘娘的。”
    林贵妃看着儿子俊美的面容,越看越心疼,忍不住又提:“儿啊,你也不小了,这回差事办完,娘跟皇上提一提,再给你选个王妃如何?”
    “娘娘,儿臣现今并没这个心思……”田从焘终于抬头正视林贵妃,“当日您不是应了儿臣的么?”
    想起当初儿子病重之时,林贵妃心里越加难受,可是她当初确实答应了儿子,以后婚事由他自己做主,自己绝不干涉,于是只得说道:“我记得,那等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了,可要记得跟娘提。”
    田从焘答应了,又问了几句林贵妃的身体,就要告退。
    “去吧,今天下了雪,就直接回府,别去别处了。要是府里闷,就叫郝罗博和你表弟们去陪你说话。”林贵妃殷殷嘱咐许久,又叫人把她最近给儿子做的衣服拿出来让他带上,“出门千万多穿一些。”
    一路依依不舍的把儿子送走,再回大殿之后,林贵妃就觉得空落落的难受,她叫小宫女们在外面殿里玩,自己扶着贴身宫女如意的手进了内殿。
    “娘娘放宽心,您看殿下不是越来越好了么?”如意看出她心里难受,就开口劝她。
    林贵妃上榻躺下,深深叹了口气:“好什么啊!你看他在我前那木呆呆的样儿,跟我尚且如此,在外面什么样儿还用想么?想起来我就不甘心,我好好一个儿子,生生就让那个贱/人给害成了这样!”
    这个话茬如意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接,只能握着美人捶,轻轻给贵妃捶腿。
    林贵妃也没想让人答话,她只想抒发一下心里的郁气:“偏皇上把她当成了宝,端着副正经面孔,实则不过是个到处勾人的贱/货!哼,要不是为了焘儿,我早把这狐狸精的尾巴揪出来了!”
    按理说后宫跟朝堂一样,成王败寇,林贵妃自己没留住皇上的心,被别人哄去了,她愿赌服输,也不会怎样不甘心,可这个苏蘅,偏偏是最不入流的一个。
    “哼,我就不信她能一辈子走运!”反正现在焘儿身体已好的差不多了,虽然性子冷了许多,总算不似先前一样消沉了,再等个一两年,他彻底放下这些糟心事,到时娶妻生子也不算晚。
    反观苏皇后,儿子还小呢,以后的事谁知道?兴许皇上有了新欢,兴许那孩子养不大呢?呵呵。
    林贵妃慢慢把胸口的郁气呼出去,叫如意给她散了头发,干脆睡了一觉。
    田从焘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回了王府,一进门就有小太监来回报:“郝公子来了,在书房等您呢。”
    “他不是跟柳歆诚他们喝酒去了么?”怎么又来了?
    小太监回道:“说是刚散了。”
    田从焘不耐烦的去了书房,一开门就说:“你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
    郝罗博笑嘻嘻的起身行礼:“要不是有事,我还真不敢来打搅您。”
    “什么事?”田从焘一句废话没有,直接问道。
    郝罗博低声说道:“曹国公世子遇袭这事,不简单。”
    田从焘看着他,一脸的“关你屁事”。
    “殿下,你不觉得奇怪么?曹国公找到了儿子,却不带他回东都养伤,连长安都没回,只悄悄留在潼关,还把陈姑娘打发回来了。我听说,曹国公府就没几个人知道世子出了事,连世子夫人都不知道。”郝罗博正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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