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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妩心想:他这般舌灿莲花,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傅湛见小姑娘又不说话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赤金石榴镯子,然后大大方方执起沈妩的小手,戴在小姑娘白皙如玉的手腕子上。沈妩低头看着这镯子,低低道:“我不要……”
    傅湛却象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给她戴上,瞧着小姑娘漂亮的眼睛道:“你放心,若是你母亲问起来,就说是我母妃送的。”
    傅湛每次送东西都打着绾妃的幌子,沈妩也是见怪不怪了。
    她虽然喜欢首饰,也知这镯子怕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可到底不该乱收别人的东西。她想从腕子上褪下来,却被傅湛一把摁住:“从小到大,你收了你那容表哥这么多的礼物,本王送一件又如何了?”
    不知傅湛为何提到容琛,可沈妩却想:容琛是她亲近的表哥,青梅竹马的,送一些小礼物自然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傅湛庆幸小姑娘当时不糊涂,没有接受她的表哥,只是说起来,他的心里还是不舒坦的。只是小姑娘生得太好,觊觎的男子太多。
    “你若不收,本王现在就亲你。”
    沈妩吓得一下子就停下了手,怯怯弱弱的看着傅湛的脸,生怕他在此处做出一些冲撞佛门重地之举。
    小姑娘的反应滑稽可爱,虽然没有如愿亲到,傅湛的心情也颇为愉悦。
    见傅湛还想同她说话,可沈妩却是念着自己的娘亲,她出来这么久,娘估计是急坏了。沈妩欲告辞,而傅湛则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敛着眉问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本王的伤势?”
    傅湛的语气有几分奇怪的委屈,听得沈妩不由得猛打了一个寒颤。这大男人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呀?只不过姑娘家到底是心软,而且傅湛的伤还是为了救她,虽然不问,却也是客客气气道了一句:“王爷平日里注意休息,别太操劳才是。”
    这话听得傅湛有些神清气爽,毕竟从小姑娘嘴里吐出一句关心体贴的话语简直是太难了。傅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双凤目立刻染上笑意,道:“你的关心,本王记下了。”
    如此,傅湛才肯放她走。
    ·
    韩氏的确是派人去寻了。他见女儿平安无事回来,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若是放在以前,韩氏哪里舍得这般骂女儿,可这段日子女儿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她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今日又出什么事。
    沈妩笑笑道:“是女儿的错,让娘担心了,只是方才遇上了绾妃娘娘,所以……”
    说起来,韩氏满意傅湛这个女婿,却不大满意绾妃这个婆婆。上回在华泽山,绾妃不留情面的说她女儿没有教养,她心里可是气得很。没有母亲是不心疼女儿的,自己可以斥责女儿,可换作别人,她可是受不住。
    所以韩氏顿时面露紧张,忙问道:“那绾妃可有为难你?”
    在韩氏的眼里,绾妃俨然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恶婆婆”,女儿都还没嫁过去,就教训起来了,若是嫁过去了,还不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明白娘亲的担心,沈妩弯唇道:“娘,绾妃娘娘并未为难女儿,而且还因上回的事情有所歉意。”说着,沈妩便执起了手,露出腕子上戴着的镯子,道,“瞧,这还是绾妃娘娘亲手给女儿戴上的。”
    韩氏不傻,绾妃那日对女儿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不喜欢,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不过她想起那个清贵端方的祁王,便想着兴许是祁王在从中调解,让绾妃对女儿有所改观。如此一想,韩氏愈发对祁王这么女婿满意的不得了。
    婆婆和儿媳之间,最重要的还是得看夫君如何处理。
    韩氏本想同绾妃碰碰面,毕竟以后会是亲家。只不过不巧,韩氏前脚刚到紫竹林,便听到了绾妃已经下山的消息。
    韩氏遗憾了一阵,然后携着女儿一道回府。
    ·
    这段日子沈妩算得上是风光体面,而沈妙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至于沈嫱却是忧思成疾。
    本就一张清秀的小脸,这一病就瘦得只剩皮包骨了。阖府上下皆道,这五姑娘以后是康王世子妃,而六姑娘是尊贵的祁王妃,如此喜事,整个定国公府在晏城的地位都会往上拨上一大截,的确是阖府上下与有荣焉的好事,便也鲜少有人关心这位庶出四姑娘的事儿。
    沈嫱躺在弦丝雕花架子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卧房内皆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就算绿釉狻猊香炉内的熏香也掩盖不住这股味道。
    沈嫱突然想起那日在玉茗山庄,那个年轻俊朗的大将军在沈妙差点摔倒的时候虚扶了一把,她站在一侧,便对这位年轻将军一见钟情。说实话,霍承修的容貌身份都不及祁王,可她偏偏就对霍承修上了心。
    温月蓁今日穿着一身浅碧色妆花缎襦裙,随云髻上插着一支玉兰花簪子,裙摆逶迤,莲步姗姗而来。她瞧着榻上病怏怏的小姑娘,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之后才坐到沈嫱的榻边,目露关切道:“妹妹的身子好些了吗?”
    沈嫱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温月蓁看她看得最勤。她是府中的庶女,就算温月蓁真的有意巴结,自然该巴结沈妙和沈妩,而不是自己。所以她对这位蓁表姐心存好感,甚至将她当成了亲姐妹一般。
    “好些了,我娘说,再过几日就可以下榻了。”沈嫱弯唇笑了笑。除去别的不说,眼下沈嫱的确算是一个楚楚可人的清秀佳人,可这份容貌就算不和明艳照人的沈妩比,只同眼前这位娇美的温月蓁比,也是不够看的。
    再好看的美人,若是病成这副德行,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何况是一个本身容貌并不绝色的小姑娘。如此一来,唯有这份娇软无力尚有可取之处。
    温月蓁替沈嫱掖了掖被褥,说了一些贴己的话,又微蹙娥眉叹道:“五妹妹六妹妹皆是春风得意,让人羡慕不已,可是在我眼里,四妹妹才是才貌俱佳的晏城贵女。”
    沈嫱的眸色一顿,知晓温月蓁话中有话,可偏生温月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温月蓁故作后悔,笑道:“我这是担心坏了,这才替四妹妹抱不平,我素来性子直,四妹妹别往心里去。”
    沈嫱想:这阖府上下,还有人会说沈妙沈妩的不是,也唯独只有这位表姑娘了。可温月蓁的身份特殊,实在不宜嚼舌根,这个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沈嫱忙握住温月蓁的手,一双眸子晶晶亮的,急切道:“蓁表姐是不是知道什么?”
    温月蓁露出一副为难之色,垂了垂眼道:“四妹妹,我早就将你当成亲妹妹一般,只是……只是我瞧着你眼下这副模样,可是日日心疼。四妹妹是个有才之人,虽是庶出,可品性德容却比定国公府的嫡女还要高出一截。若是外人不知身份,肯定以为四妹妹才是尊贵的嫡女,而像祁王和霍小将军这般的青年才俊,配妹妹才是最佳……”
    沈嫱没有说话,只是被戳中了心思,的确,她做得再多,再怎么努力,终究是个庶女。
    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康王府世子妃之位。
    温月蓁道:“我晓得我不该这般说五妹妹和六妹妹,可是我信四妹妹你。”温月蓁抚上沈嫱的手,认真道,“你可知道,五妹妹这个名满晏城的第一贵女,会做出私会外男的勾当。”
    沈嫱愣了愣,目露诧异。
    这话显然是不相信。
    大抵是晓得沈嫱会是这般的反应,温月蓁继续道,“上回在华泽山,我亲眼瞧见五妹妹同霍小将军私会。”
    沈嫱愣了愣,心中一时激起惊涛骇浪,只翕了翕唇喃喃道:“这……这不大可能吧。”以沈妙的品性,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温月蓁明白沈嫱的心思,一字一句缓缓道:“五妹妹的确是个品性端良的姑娘,可六妹妹却不是。你可晓得,六妹妹早就与祁王暗中来往已久。”
    沈嫱信沈妙的为人,却不信沈妩的作风。这沈妩小小年纪就生得一副狐媚容貌,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的男子数不胜数。每每沈妩在玩的时候,她却只能默默的用功读书和学习女红。
    沈妙同沈妩走得近,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若说沈妙是因为沈妩才近墨者黑,那么此刻温月蓁的话,沈嫱是信了一大半。
    她只能私下爱慕,而沈妙和沈嫱却是不顾女子的矜持,私会男子,那会造成眼下的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沈嫱闭了闭眼睛,搁在锦被之下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褥子,心里是满满的恨意,而后才睁开眼睛着对着温月蓁道:“蓁表姐,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喜欢霍将军。
    从小到大,沈妙样样比她高出一截,眼下就连心上人都要和她争。
    ……她不甘心。
    瞧着沈嫱这副模样,温月蓁稍稍弯唇,似是怜惜般拨了拨沈嫱额间的碎发。
    ☆、第040章 :娇羞
    ——
    回到了明澜小筑,沈妩坐在绸榻边的绣墩上,先是同元宵玩闹了一会儿,之后又想到了什么,将元宵放到了地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欲将腕子上的赤金石榴镯子摘下来,脑海之中却突然想起傅湛那番无耻的威胁话语。一时沈妩的耳根子红了红,斟酌了一番还是将镯子拿下来,递给了一旁的谷雨。
    然后继续逗着元宵玩儿。
    谷雨是专门伺候沈妩梳妆打扮的丫鬟,这几年在沈妩的身边,亦是见过不少名贵的珠宝首饰,算是颇有见识,可这会儿瞧着这只赤金石榴镯子的模样,还是愣了愣,遂小声对问沈妩道:“奴婢将这镯子放在桃木多宝格密锁柜里吧。”
    沈妩却浅啜了一口茉莉花茶,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搁妆奁就行。”
    谷雨倒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移步将这镯子放进了妆奁之中。
    她家姑娘的用度一贯都是最好的,的确不缺什么稀罕物件,只不过这镯子分明是皇家之物,姑娘倒是心思淡定。今日她虽未跟着去,却也从立夏的口中知晓姑娘在相元寺遇到了绾妃娘娘。皇上赐婚,将姑娘指给了祁王,那绾妃娘娘日后是姑娘的婆婆,送个镯子亦是不为过,不过此举还是可以看出绾妃娘娘十分是中意姑娘的。
    ——毕竟这镯子是石榴图案,石榴象征多子多孙。
    不是绾妃娘娘送的,还会是别人不成?
    作为下人,谷雨也忍不住替姑娘感到欢喜。
    前阵子姑娘因为赐婚之事郁郁寡欢,可自打祁王救了姑娘之后,姑娘的心情也渐渐开朗了一些,脸上的笑意便多了起来。那会儿她也曾偷偷看过祁王殿下一眼,祁王殿下容貌无双,是大齐罕见的美男子,配她家娇花一般的姑娘自是顶顶好的。
    再说了,那话本上多的是英雄救美的戏码,而端王生得这般的好相貌,她家姑娘会喜欢也是极正常的。
    次日早晨醒来,沈妩发觉自己手脚冰凉,小腹有些难受,这才想到这几日是她的月信日。沈妩自小被娇生惯养,可身子骨还是不大康健,每每一来月事就小脸苍白疼得厉害,自然只能在榻上多休息几日。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白露就做了一碗红枣莲子羹,替她补补血气。沈妩喝完之后,用银制汤婆子捂着肚子,这才好受了一些。而小满怕她烦闷,便说了一些趣事给她听。
    比如晏城哪家姑娘成亲了。
    比如谁家又添了一个哥儿姐儿。
    以前沈妩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嫁人生子离她还极远,可这会儿听到这些事情,还是忍不住憧憬。只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夫君是傅湛,沈妩便忍不住蹙了蹙眉。她最是明白,皇家的女人皆是悲哀,没有子嗣傍身的,一旦失势,兴许连个下人都不如。
    这么深的水,她能不担心吗?
    沈妩有些发愁了。
    瞧着自家姑娘蹙了蹙眉,大抵是不喜欢听这些,机灵如小满很快察觉就到了,忙眨了眨眼说了另一件事:“听说前些日子老祖宗给表姑娘挑了好几个人选,可表姑娘却一个都没看上。”
    是什么人选,沈妩当然心知肚明。
    她不喜欢温月蓁,只觉得她面上看起来温婉良善,可心思却太过歹毒,不宜结交。那会儿温月蓁差点害她伤了脸,如今却若无其事的来了国公府,倒是心思淡定。她晓得老祖宗和姨婆一贯姐妹情深,而温月蓁是姨婆最疼爱的外孙女,她就是念着这层关系,才暂且退让一步。
    好在这段日子温月蓁也算是安分,若是再出什么事情,她不可能再心软。
    “大抵是眼界高吧。”沈妩似是随意道。
    以温月蓁的身份,老祖宗给她选得再好也不过是大户人家的庶子,可是以她心高气傲的身份,如何能瞧得上毫无身份的庶子?况且那日在明远山庄,温月蓁看到傅湛,也保持着一贯端庄婉约的性子,丝毫没有失态。
    姑娘家年纪越大越是不好说亲事,而温月蓁还比她大上一岁,加之这般的身份,沈妩倒是有些佩服她的淡定,不过还是隐隐猜测:她是不是已经有中意的男子了?
    见自家姑娘有兴趣,小满继续说道:“这段日子四姑娘缠绵病榻,表姑娘几乎日日前去探望。”
    听到这个,沈妩才蹙了蹙眉。
    她晓得沈嫱一向针对自己,可这些年虽然言语不善,到底也没有做过一些恶毒之事,倒是温月蓁,是个表里不一的。像沈嫱这般的性子,兴许被温月蓁利用了都还蒙在鼓里。毕竟以温月蓁的性子,不可能对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庶女多花心思。
    正说着,却见谷雨挑起了帘子,对着沈妩道:“姑娘,五姑娘来了。”
    一听沈妙来了,沈妩旋即绽放笑容,眉眼间的明媚简直胜过百花盛开。她见穿着一身蜜合色襦裙的沈妙进来,立刻亲昵的唤了一声:“五姐姐。”
    这段日子沈妩清瘦了不少,沈妙也晓得她是为何事烦心。眼下瞧着小姑娘苍白的脸色,沈妙便道:“这些日子天凉,六妹妹可要多穿一点,免得冻着。”
    小日子来的时候,最忌寒冷。
    沈妩一贯听沈妙的话,自是含笑点了点头道:“五姐姐,我晓得。”末了又道,“这些日子五姐姐可有去看四姐姐?”
    沈妩同沈嫱一向不对盘,而沈妙却是个好性子的,一贯大度。虽然自打玉茗山庄之后,沈嫱对沈妙也渐渐疏远起来,可说到底也是堂姐妹,沈妙也不好太过计较。她道:“去过几次,四姐姐瘦了一大圈,不过这几日瞧着好多了。”
    沈妩知道自己身子弱,不过还是庆幸自己不像沈嫱一般的病秧子。
    沈妩想起那日玉璇郡主来看过她,便眨了眨眼睛道:“玉璇说,大齐的军队势如破竹,霍将军兴许能赶回来过年。”这算是极好的消息了,本来还估摸着要一年半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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