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应他的深情吗?陶悠悠觉得自己的心被撕裂开两半,无声的泪水在痛苦彷徨中肆虐。
房间寂静得可怕,地板冰冷坚硬,渗着丝丝寒意,陶悠悠颤抖着摸出手机给郑耀阳打电话:“我想知道,你老师当年为什么要自杀?”
电话那头寂然无声,许久后,郑耀阳开口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陶老师,你心乱了,想接受他,但是又害怕无法预测的未来,是不是?”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陶悠悠竭斯底里大喊。
又是长久的沉默,陶悠悠绝望地想挂电话时,郑耀阳开口了。
“当时社会舆论沸腾,她压力很大,而我沉浸在甜蜜中,没发现她已濒临崩溃,除了舆论带给她的压力,因我的年少轻狂,我们某些地方也有矛盾,可我迟钝地没感觉到是矛盾,我想缀学做工赚钱攒钱买房子跟她结婚,她不同意,种种矛盾加上误会,于是她再也无法承受。”
就是说,他们的爱情之舟内部已千疮百孔,外界的风浪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曾经那么深爱还会产生矛盾,还会承受不住打击!
陶悠悠失神问道:“你们之间的矛盾,如果不是师生身份,如果不是你比她小了那么多,会是矛盾吗?”
“不会,至少不会带给她那么大的压力。”郑耀阳低声说,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陶悠悠茫然地挂了电话。
看着窗外夜色暗沉,远处马路上灯光像星火在水中倒影在流动,闪烁迷离里,不同时期的董家声的面容出现在陶悠悠面前。
年少稚气未脱时桀骜不羁,长大后俊眉修目,专注地望着她时眼里温暖的笑意冰雪也为之融化。
无形的烈火迎面扑来,灼得人皮肉焦痛,酸楚和恐惧混合交缠,像荒漠的黄沙暴飞扬,陶悠悠按住火辣辣疼痛的胸口,勉强支撑着拔打了齐中天的电话。
“没跟董家声在一起吗?”齐中天不等她开口就问道。
陶悠悠低嗯了一声,咬了咬唇,说:“我想静静地不让董家声知道辞职离开正泰,你这里能通融一下吗?”
“你想人间蒸发失踪避开董家声?陶悠悠,你想没想过你玩这一手还让不让董家声活下去?”齐中天声音霎地拔高,言语如尖锐锋利的利刃直插陶悠悠心脏。
“我……”陶悠悠低声哭了起来,她真的没想招惹董家声。
“真不想接受他,离他远点慢慢淡下来就可以,别做的太决绝了。”齐中天放软了声音,生硬地哄道:“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我要是不离他远远的,他能淡下来吗?”陶悠悠哽咽着问。
☆、第47章 虎狼侧
我怎么知道?我巴不得他淡下来不要你,齐中天满腔闷火无处发作,忍了又忍,问道:“为什么不接受他,我看你对他也蛮有意思的。”
自己对董家声有那个意思吗?陶悠悠理不清,没有恋爱经验无从分析,她只知道,她不想尝试会将自己毁灭的感情。
“刚才大家都在没机会,我想问你,你以前真没给过董家声暧昧暗示?我怎么觉得,他对你用情极深,不是单相思能酝酿出来的感情。”齐中天问道。
“真没有。”陶悠悠苦恼不已,把自己和董家声的过往简单说了,说:“可能那时他妈妈不在人世了,姥姥趋炎附势不管他了,我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
“慢着。”齐中天打断她,问道:“董家声的爸爸变心和他妈妈离婚,他妈妈跳楼自杀,他改了母姓跟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
“是的,他很可怜,也很有骨气。”陶悠悠喟然长叹,沉浸在悲伤情绪中没发现听到齐中天喃喃自语似的说话。
“原来董家声是乔董的儿子。”
知道董家声是乔斯亮的儿子,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就通透了过来。
乔斯亮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亲近青阳派,原来是在为董家声铺路。看来,他对乔荗山和乔安琪失望透顶,已经下决心将正泰交给亲生儿子了。
这次什么庆典都没有办联谊会,跟乔斯亮的计划有关吗?
齐中天仔细推敲,却有些迷糊不清。
“你觉得,乔安琪能不追究董家声吗?”跟齐中天说了会儿话,陶悠悠心情好了些,又担心起董家声。“乔安琪看来很记仇,原来就恨着我和柔音,这下更麻烦了,说不定我不辞工也得给辞退呢。”
“今晚之前你见过乔安琪?”齐中天敏感地问。
“嗯……”陶悠悠把五一那天的事仔细说了。
原来如此,齐中天明白了,身为高层核心,既然知道董家声就是乔斯亮的儿子,他很快推断出乔斯亮办联谊会的目的。
陶悠悠不是财会专业,去了财务部又得靠自己钻研学习没人教导,日子不会好过,齐中天沉吟了一会,问道:“如果公司要把你调去财务部,你要去吗?”
“我不去。”陶悠悠尖叫,说:“一会儿做助理一会儿做销售一会儿做财务,刚熟悉一个工作就换,还不把我累死了,而且弄到头来我什么资历都没攒出来。”
是这个道理,而且,做业务虽然辛苦,可陶悠悠形象好,心思细腻性情坚毅,很合适,况且她现在已拓展出青阳,又用临海和谢旭换了海珠,过得两个月郑耀阳走马上任榕州市联动总经理,肯定会给陶悠悠一些单子做的,她再开拓出几个客户来,每月底薪加奖金拿一万多块没问题,比在财务部好得多。
齐中天想了许多,潜意识里抗拒的却是怕陶悠悠在乔太手下太辛苦太受气,想把她护在自己羽翼下。
今晚的打人事件扰乱了乔斯亮的计划,接下来他会怎么做?齐中天思索了片刻,说:“我去医院给你开个病休证明,你被打的脑震荡了,需要卧床静养半个月,记住了。”
“好。”陶悠悠乖乖应下。
“董家声和麦柔音两个人的电话我来打,你休息吧。”齐中天道。
陶悠悠不去财务部,麦柔音不管肯不肯都必须去,而且,还得努力做好工作,慢慢掌握财务部把乔太挤掉。
麦柔音很有眼力劲儿,圆滑通透,齐中天想了想,打电话问她:“有个年薪十万的工作,你要不要干?”
“你要包养我啊?”麦柔音懒洋洋问。
她有自知之明,虽然通过夜大拿到大学文凭,可自己除了做前台接待的工作,别的不要奢望。
齐中天没有再说下去,淡淡地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调职令,以麦柔音的聪慧,想必不难和自己这会儿的话联想到一块儿了,不怕她不钻进钱眼套儿去。
陶悠悠和乔安琪两个被打的没住院,乔斯亮住院了。
冠心病发作,医生说,得注意饮食戒烟限酒,还有,不能受刺激。
乔太彻夜守在床前,天明后温柔地侍候乔斯亮洗漱吃饭,医生晨检后,她没有去上班,洗了苹果帮乔斯亮削苹果,一面柔声说:“你要操心的太多了,让荗山和安琪进公司学习替你分担一些吧。”
乔太长得漂亮,饮食也很讲究,吃苹果都是洗净了削皮切成丁,用牙签挑了优雅地小口小口吃,乔斯亮跟她谈恋爱时最喜欢她挑了苹果丁小口小口喂自己。
乔斯亮静看着乔太一双保养得纤丽洁白的手,不其然地就想起董家声的母亲。
跟董家声的母亲董晓十几年婚姻里,董晓从没这样细致地照顾过他,他也曾提过让她削苹果切丁,董晓总说:“不都是吃吗?那么麻烦做什么?”然后,洗了一个扔到他手里。
董晓不温柔不体贴,可是,在创业之初,他在外跑业务,她在小作坊里加班加点,为了省几十一百元的工人工资,一个人做了很多个人的活,搬运装配清扫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如果那时候,我还是个穷小子,你会嫁给我吗?”乔斯亮冷不丁问道。
乔太谭梅削苹果的手一抖,面色微变,随即微微笑道:“不管你是不是穷小子,你都不会让我累着苦着的,不是吗?”
还真是,因为她是他心中那么美好的存在,高洁尊贵。而董晓,沙砾小草一般粗糙平凡,所以他从没有珍惜过。
乔斯亮默默地闭上眼睛。
“你要是觉得合适,我明天就让安琪和荗山进公司来帮忙。”谭梅温柔地再一次问乔斯亮的意见。
“我觉得不合适。”乔斯亮直截了当说,睁开眼逼视谭梅,问道:“你觉得荗山除了花钱搞女人还能做什么?安琪动不动就发小姐脾气,连开车撞人的事都敢干,他们进公司只会越帮越忙。”
“那是因为他们现在没事做,进了公司你亲自教导自然就好了。”谭梅软声说,用牙签挑了苹果丁温柔地喂乔斯亮。
“小果丁吃起来太麻烦,给我拿整个的。”乔斯亮拔开她的手。
谭梅僵住,随即又神色如常。
乔斯亮大口大口啃着,苹果酸甜的汁水润满口腔,霎那间只觉通体舒畅。
还真的要这么吃才爽口。
“打安琪的那个男人听说是通讯销售部的,你打算怎么处理?”谭梅问。
“安琪先打的人家,你说要怎么处理?”乔斯亮反问。
“安琪是女人,女人打女人和男人打女人不是一回事。”谭梅平静的面容有些无法维持。
她本来以为,这事不用自己说乔斯亮也会处理的。
“先动手和后动手哪个理亏?不要再提这件事。”乔斯亮冷冷说。
大庭广众之下董事长千金挨打却不追究!以后脸往哪搁?谭梅愕然。
“老乔,就这么算了,咱们怎么在人前抬头?”
怎么在人前抬头?有两位那么极品的继子女早在人前抬不起头了。乔斯亮忍无可忍,正想责问谭梅一番,郭涛来了。
“昨晚的事,不知乔董和太太有什么指示?”
谭梅当然是想把人开除出正泰,但是不敢触怒乔斯亮,脑筋转了转,在乔斯亮开口前说:“能不能给她们调岗?财务部缺人。”
她想把人调到自己手底下折磨,乔斯亮见她落了圈套,当然不会反对,可也不会任由自己的人进了财务部后当闲人,咐咐郭涛:“把贾进和严全辞退,她俩进去后接替贾进和严全的工作。”
这两人上个月做错了财务报表,乔斯亮月初审核时狠训了一通,当时就要辞退了,因为没有人选代替没说出来。
“那位被小姐打的职员递交了医生开的脑震荡病情证情,需休假半个月没法上班。”郭涛说。
没有两个人同时进财务部,孤军作战只怕抵不住谭梅的刁难,但是也不能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人塞进去,乔斯亮沉吟。
“严全的工作经常和税务局的人应酬,女孩子做不来,要不,把那个打安琪的男人调来。”谭梅说。
人进了财务部,她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而且,她打听过了,那人是销售部经理,调到财务部只是一般财务人员,显而易见是降职,也算是在面子上报了仇。
知道她心中所想,乔斯亮暗暗冷笑,儿子是头狼崽子,想收拾没那么容易。
“按阿梅说的办吧。”他淡淡地咐咐。
麦柔音的调令在齐中天意料之中,董家声的就出乎意料了。
华南区和华东区才合并接着又分折开,董家声刚走马上任就调离,没了经理,工作怎么安排有些棘手。
当然,能把董家声调出销售部远离陶悠悠,他是打心底赞成的。
不过,董家声到正泰上班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接手乔斯亮的事业,而是要亲近陶悠悠,将他调离通讯销售部他肯定不同意。
董家声是一头犟牛,除了陶悠悠没人收得伏他。
齐中天苦苦思索,目光落在大班桌上的子弹手机模型时想到陶悠悠,霎那间有了主意。
齐中天按内线喊来董家声,单刀直入道:“陶悠悠问我,能不能越过你悄悄辞职。”
越过自己悄悄辞职!她又想躲起来不见自己!
董家声如坠万丈深渊,明明是白天,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热烈地照射进屋里,可他眼前不见半分光明。
悲哀凝结起黑暗,像厚重的绝壁冰冷严密地将他围堵。